一栋所有窗户都黑着的大楼面前，三个人静静地站着。如深海般的安静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是整个第七学区人流最密集的地带之一。
“Seventh－Mist，这家店好像挺有名的？”
莱维望着大楼上头挂着的招牌，他不太理解一家以出售服装为主的百货商店为什么要起这么一个既有点玄幻又带些灵异的名字。不过这个店名他倒是经常听见，在跟黑子或美琴通电话的时候。那两个丫头好像平时最常逛的商场就是这一家。事实上莱维曾经也陪黑子来过这一次，当时黑子说是要买点衣服，结果径直走到内～衣泳装区将莱维吓了一大跳。
跟女孩子逛内～衣店对他一个成年人来说原本没那么尴尬，尤其那个女孩子的年龄跟自己差那么多，别人一眼就看出两人是长辈与晚辈、或至少年龄相差很大的哥哥妹妹关系，就像带着菲特去买内～衣的那次一样。
奈何黑子却远没菲特那么乖巧，甚至跟菲特一比，那个双马尾小萝莉连‘正常’都算不上。一走到内～衣泳装区，黑子就直奔那些连大多数成年女性看了都脸红心跳主动别过头的超性感专柜。那些衣架上挂着的东西在莱维眼中其实已经不能算内～衣或泳装，不过是把几块裁剪漂亮的小布片连在一块儿，这也能叫衣服？
买些不能算衣服的衣服也就算了，偏偏黑子还跟故意折磨莱维似地挑了一大堆然后每一件都进更衣室里换好了把帘子来开条缝让他给评价。莱维到现在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样的心路历程才能让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成长到黑子那个模样。一个女孩子穿着各种性感到爆甚至根本连重要部位都遮不住的内～衣泳装在个大男人面前晃，她难道真跟自己宣称的那样只对她姐姐大人有兴趣、其他人在她眼里统统都是野生动物？
总之自那次之后，莱维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第二次陪黑子逛街，尤其不能逛卖衣服的店，更加不能是卖内～衣或泳装！结果今天让上条带着再次走到这家店门口，莱维望着前头那黑漆漆的门洞，那叫一个缅怀悲烈啊。
“是啊，这家店基本上算是第七学区最有名的了。不过主要是在女生当中，因为里面以经营服装饰品为主。虽说也有男装，但经常来逛的多数还都是女生。”
上条有气无力地说着。他今天在学校里感觉还挺好的，做完身体检测后就是因为精力有点过剩才跑到街上闲逛以至于被美琴逮个正着。自那以后他就像被幽灵束缚了一样，走到哪都好像背着千斤重担，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若非他的正义感实在太强，而莱维说得的又神乎其神，他恐怕早把这一男一女赶出去自己滚床上睡觉去了。结果大半夜跟着他们跑出来长途跋涉，中途还干了袭击警备机器人那种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现在一想到被莱维藏在公园草丛里的那个警备机器人，上条就觉得一阵后怕。万一刚才那个乱来的计划失败了，现在自己大概已经坐在警备员的询问室里垂头丧气了吧。
上条的学习成绩固然差强人意，但他可不希望给自己的高中生涯添上这么一个污点。
“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爆炸事件发生地点了，如果还有别的什么地方……我只是个普通学生，电视新闻没报道的东西你问别人去吧。”
商场门口是步行街中的一个小广场，错落有致摆着的凳子正好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上条往前走两步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拜到处都是的清洁机器人所赐，他用不着担心这里的椅子到底干不干净。
上条今天格外地累，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其实要说被美琴折腾这种事他以前也没少遇到，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给美琴起个‘哔哩哔哩’的外号。这哔哩哔哩固然有迎合美琴电流外放时的声音效果，更多是在吐槽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性格。
以前早就习惯了的状况，怎么偏偏今天仿佛突然不习惯了？上条双眼无神地直视前方，他隐隐觉得脑子里有个念头在转，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抓不住——自从遇到莱维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女生之后，上条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等听完他们天花乱坠的一通‘红世使徒’与‘存在之力’，这种感觉愈发强烈。方才一路带着莱维跟那个女生途经另外两处事发地点，他更是似乎有点头疼。
“外表倒是看不出发生过什么爆炸，跟最开始那个餐厅差不多，叫什么来着？”
“Macronall－Hamburger.”
“哦，对，好像是这个名字。你对那挺熟悉的？”
莱维徘徊在商场门外，既没有要进去的样子，也不像上条那样找个地方坐下。尽管是他要求上条带自己来的，但看上去对这个商场并不在意。
“熟悉？算去的次数比较多吧。毕竟那家店经常会派优惠劵，低价的汉堡对我这种穷学生诱惑力还是挺大的。”
“嗯，还有刚才那家外头围起来的便利店，那也是你常去的地方？”
刚才一路过来这间第七迷雾正好是第三个神秘爆炸案事发地点。虽然莱维在宿舍里的时候对上条说只要随便去一个就行，但既然正好顺路，上条也就稍微超额点完成了任务。不过多亏这一点额度的超值，莱维发现了更有意义的事。
“那家店叫GREEN－MART，因为经常有特价食品，尤其鸡蛋往往比别家会便宜一半，所以我也经常会去。最近围起来说是在进行修复工程，害我都好几天没吃过鸡蛋了。”
瞧瞧人家这心态。上条丝毫不觉得一个劲把自己的窘迫穷日子告诉别人有何不妥，这可比那些成天自怨自艾的孩子们强了起码八百倍。
“就那一个地方是确实被毁坏了？其他几个爆炸点都像这里一样完好无损？”
“完好无损能叫爆炸？只是破坏得比较轻，修复得快而已。”
说他浑身没劲，吐起槽来却又不遗余力。莱维不过一时口误被他罢了，难道还真那么傻么？
“嗯，这些都无所谓。倒是你在这几个地方有没有经历过些印象特别深的事？”
莱维这话听起来像是被吐槽了有点尴尬，找借口转移话题。但请相信事实绝非那么简单肤浅，他跟上条扯了那么多废话，就是为了把话题引到这上头来，绝对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哟。
“印象特别深的事？这家seventh－mist的话……以前也发生过一次爆炸案。不过那次的事件比较单纯，是一个能力者为了报复风纪委员引起的。”
“报复风纪委员？”
原本莱维在意的并非这种常规犯罪案件，但上条说的他貌似也有点印象，就顺嘴多问了一句。
“具体情况也是后来看新闻报道才知道的。好像说是那个能力者本来能力等级很低，为人又比较软弱，在学校里经常被不良少年欺负。可能是觉得总是没人救他吧，莫名其貌就恨起了风纪委员。突然能力强大起来就开始针对风纪委员进行报复，那次还挺险的，哔哩哔哩平时总是一副天下第一的样子，结果紧要关头却手滑掉了硬币。还好最终没事，你要不提我都打算把这件事忘了，想想都觉得后怕。”
听上条这么详细一说，莱维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件事他其实早就听过不止一次。一次是从黑子口中，另一次则是从美琴口中。两人口述的版本跟上条的大致上相去不远，只是结局三人的版本都有点偏差。黑子的版本结局模模糊糊让她一句话带过，而美琴则夹杂了心有余悸跟对自己的懊恼，同时最重要的是还一再庆幸上条及时赶到保护了一个走失的小女孩。
这三个版本的差异可见少年上条当麻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风骨以及萝莉白井黑子即便没法抹黑人家也得踩上一脚的扭曲变态。
“这件事我听美琴提起过，还有别的么？”
莱维说自己听美琴说过，上条立马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对自己救人的好事反倒还害羞似地。他赶紧绞尽脑汁回忆别的事情。
“那家GREEN－MART要说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见到哔哩哔哩好像就是在那里。”
“你第一次见到美琴不是遇到不良少年最后跟她打起来那次？”
“那次算是‘认识’，不过之前也‘见过’。”
上条满脑黑线，心想那个叽叽喳喳的初中生怎么什么事儿都到处跟人说。虽然每次跟美琴的‘决斗’最终胜利者都是上条，但他仍然觉得好像这是在四处宣扬自己的糗事一样。
“很早以前就经常见到一个穿着常盘台制服的短发女生在那家便利店里站着看漫画。千万别乱想太多，我会注意到她可没别的意思。你想想，常盘台是什么学校？学园都市里随便找个人问问都会告诉你常盘台里统统都是家境好能力又强的千金大小姐，那样的人会跑到便利店里看白书，没办法不让人留心吧？”
“哈哈，这个的确很难有人不在意。别说你了，美琴在便利店里看白书的事儿都上了都市怪谈了。”
“噗！这么夸张？”
“是啊，黑子告诉我的，不过现在一想，恐怕黑子也是听泪子说的吧？就是今天那个长头发的女孩。”
黑子从来不关心那些学生之间的流言，今天一见到泪子，莱维就知道黑子口中那些都市怪谈都是从谁那听来的了。
“哦，那个姓佐天的女孩子？她好像的确对这些奇谈怪论特别感兴趣。”
连上条都感觉出来了，看样子并非莱维洞察力敏锐，实则泪子对自己的喜好完全不加掩饰。也对，女孩子对身边奇奇怪怪的事件感兴趣本就是天性，原本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事实上除了班里那些学生，泪子算莱维认识的女生当中少数极为正常的几个之一。像黑子跟美琴那样的女孩子若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完全展现出来，绝对能在学校里博得‘怪人’的评价。
“虽然美琴家里条件挺好，父母给她的零花钱好像也挺多，不过日常生活中她确实算得上节俭，要不常盘台怎么老拿她当典型来激励其他学生？说到底还是她的确有那个资格，并非只因为她的能力达到了Lv.5超能力者的水平。”
上条点头表示赞同。尽管他个人很烦遇到美琴和一切跟她相关的人或事，但对于美琴的品格他还是毫无保留持肯定态度的。毕竟对美琴进行宣传的不光是常盘台中学，而是整个学园都市都有意将她树立为一个典型激励学生们奋发进取。所以在认识真实的美琴之前，上条也早就听说过有关那个号称「超电磁炮」的超能力者是如何从Lv.1一步步努力走到这座都市的顶端。
当然，和常盘台所有教职工一样。已经对美琴算是有深入了解的上条早就发现学园都市干的事儿其实跟外界娱乐圈对偶像的宣传造势没什么区别，美琴要真像官方说的那般完美无趣，那么他的杯具人生该找谁算账？
“美琴的事儿先不提，还有一个地方呢？好好想想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过？”
“seventh－mist跟GREEN－MART……还剩一个是汉堡店Macronall－Hamburger？那家店其实还是个汽车餐厅来着……”
上条不明白莱维为什么一直催着让他说自己的糗事，但碍于今天这趟感觉的确是正事而且还是大事，基于早就在同学熟人间丢脸丢惯了的经历，上条自暴自弃地认为再糗点也就这样了。他闭着眼睛双眉紧锁，好像身体使劲能帮助大脑运转似地拼命对自己的记忆搜肠刮肚。
“哦！我想起来了，在那里遇到过一个大胃巫女！”
“啊？”
盯着上条期待他赶紧想起点什么的莱维听得傻了眼。巫女？还是个‘大胃’巫女？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自己正身处的不是‘科学的’学园都市吗？这个以科学为信仰，几乎所有人都是无神论者的地方会有巫女那种神职工作者的存在？莱维觉得上条有点瞎扯淡敷衍自己的意思，可少年那仿佛冥思苦想后终有所得的样子看着又不像。
“很奇怪对吧？我刚开始还以为是遇到在玩Cosplay的宅女了，那个女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说话又断断续续的沉默寡言，确实给人很电波的感觉……啊，抱歉，我并没有在说你，长门同学！”
上条说着说着发现莱维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立刻见到不知何时开始又被他差点忘掉的同行少女。仔细一想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还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在映射这个女孩子，上条连忙站起来手舞足蹈地道歉，同时心里却在暗暗吐槽这女生怎么存在感如此之低，他都不记得自己这是今天第几次忘了还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在附近了。
“电波女，是什么意思？”
有希好像压根没听见上条的道歉，看都不看在自己面前手忙脚乱耍猴的少年，侧过身去问莱维。
“这个嘛……虽然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要说明的话好像又说不太清楚，要不你自己查查？”
即便有辉夜不断施加恶意地耳濡目染，莱维离正式踏入那个世界还有着一段挺长的距离。有希问的那个词他当然听说过，可要系统而有条理地进行解释，那就稍微有点难为他了。莱维对上条投以询问的眼神，后者摇头表示自己也一样说不清。
“特指难以进行沟通，我行我素的女性。拥有一定程度的妄想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一种患有特殊疾病的非正常人类群体吗？”
有希查资料的速度堪比这世界上最好的搜索引擎，或者没准她本就是从那上头找到的答案？不过这答案意思差不都，但却让上条更加内心不安。他自己没有跟这名女生正常交流的自信，于是只好求助于莱维。
“咳、咳。首先，我觉得那个称呼大多数情况下应该都不是贬义的。”
其实莱维没觉得有希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迁怒于人上条，这外星人少女发怒了才算奇闻，至少莱维想象不出有希生气该是什么样子。但既然别人有求于自己，自己也不想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他还是开口帮上条说两句，以求让这小子赶快回到正题上去。
“一般这种女孩子大多数只是比较容易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中，由于想象力过于丰富，偶尔会把自己想象的东西带到现实中来。所以别人看着很傻很天真，但我觉得那种傻也挺可爱的。嗯，比方说辉夜，她不就经常迷迷茫茫地好像不在状况，然后说点莫名其妙的话？这只是对自己兴趣爱好太入迷的一种表现，并没有好坏之分。”
提到辉夜的时候莱维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并偷偷抹掉额角渗出的冷汗。为了帮上条他算是豁出去了，敢把辉夜拿来举例，他还真怕那个神出鬼没的御宅公主突然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给自己一闷棍。
“嗯，大概明白了，就是说跟蓬莱山辉夜一样，对吗？”
汗啊，这要是让辉夜听见，莱维还用不用活呀？他立刻低下头凑到有希耳边来回叮嘱她千万别让这番话传到辉夜那去。
“好的，不会告诉她的。”
有希稍稍后退了一步对莱维做出保证。湿糯的气息喷到她耳廓里让少女有点异样的感觉，她完全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到现在自己都没有察觉。
“呼，OK，你继续。”
从有希那拿到了保证，莱维总算稍微舒了口气。他瞪了始作俑者上条一眼，暗示他待会儿说话小心点。
“哦，继续继续……刚才说到哪来着？”
“巫女。”
上条不明白莱维那副‘略感欣慰’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如果他能多了解了解这位人民教师对自己的记忆力有多么怨念，恐怕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奇怪，我也想不起来那天是因为什么事才跑到那家汉堡店里去，好像是买参考书没买到？记不清。”
头又有点隐隐作痛，上条可不敢告诉别人他怀疑自己平常动脑太少才这个时候头疼。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好像是下午，店里人很多，印象中已经没有空桌了。问过店员之后她建议我们去跟别人拼桌。”
“然后你就见到了一个巫女？”
莱维右眼眉毛不动声色地往上一挑，他注意到方才上条的话里用了‘我们’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