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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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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晃神的功夫,那小兽已取来笔墨,将案台摆好又铺上宣纸,阿霖拾了狼毫,捏起笔管闭目思忖片刻,便挽了挽袖子开始挥毫泼墨。一众小兽皆是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朝桌案上望去,想必内心和我一样十分好奇,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孟极往桌案上随意瞥了一眼便踱到一旁,眼中依旧是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阿兄翘着二郎腿,在石凳上优哉游哉地自斟自饮起来。阿爹本欲离去,见一干人等皆是兴趣盎然之状,便复又坐下继续观摩。

青灰石几上金炉小篆香袅袅上升,只剩拇指得长得一截,阿霖袖手一揽悄然放下笔墨,眼中似匡满盈盈水雾,十有八九是对桌案爱得深沉。正欲凑上去瞧瞧,却见阿兄十分不以为意的拿起宣纸,又十分不以为意的一瞥——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水花四射,险些溅到我的裙摆上,我十分嫌弃的往后退了退,心中却益发好奇何等样貌能让阿兄激动如斯……

拈起来一瞧,啧啧,该如何形容呢,眉如远山,双瞳剪水,杏脸尖颌,眼角那滴似血的朱砂都十分且意外的如出一辙,不是阿幺却是哪个!难怪阿兄如斯举止,饶是淡定如我心中亦不免惊诧,孟极却依旧是一副淡泊了然之状,仿佛一早便料到如此。

窗外冷风料峭,削骨剥肉,室内却暖香沁人,风霜息止。足音跫跫溅起点滴声响,软靴踏过碎冰奏起琴音淙淙如流水,刹那间万物岑寂,恰似人间三月竹外桃花三两只,一朵两朵压枝低。纤细身影缓步走到近前,几步之外却倏地一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水袖下双拳紧握,直至指节泛白。

我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尚有些涣散的双眼,虽然看不清阿幺此时的面色,神思却好似一幅正在晕染的水墨画,逐渐清明。依阿兄多年纵横情场的经验来说,一个男人若是心心念念的寻一个女人几十年,那这个男人八成是对这个女人有些意思;一个男人若是形影相吊的等了一个女人几百年,那纯粹是闲得无聊寻些以爱为名的信仰打发些许闲散时光再不然就是长得着实有些堪忧;一个男人若是孤孤凄凄找了一个女人几千年,不是脑子蘸了浆糊就是与这个女人有仇,还是隔着血海的那种,阿兄将这个推论总结为“珝氏定律”,并力主身体力行,迄今为止我所晓得的和他保持关系最长久的一位也便只有酆泉狱的主司婛川了,便在阿爹为他的浪子回头感到欣慰,阿姐因他自由恋爱节省资本而不胜欢心,一众精魅小兽准备簇拥着他们闹洞房之时,新郎却不知所踪。事后我问过阿兄那日去了何处,他望着天幕鲛珠皎皎,就着杯中酒水浅酌一口,哀叹道:“想到此后数万年的光阴都是对着同一张面孔,真是叫人食不知味,哽咽难言呢……”因着阿兄这桩事魔渊和酆都的梁子也算是结大了,幸有冥王从中调和才勉强相安无事。

总之,婚姻在阿兄心中是顶顶可怕的所在。

可以想见,接下来将会见证怎样的一个血腥场面,毕竟这许多年来积攒的怨恨不是挥挥袖带走一片云彩那般容易消除的。思及此,我强捱下内心的激动,抖了抖衣襟打算观看这一场好戏,眼角白芒一闪抬眼之时阿幺已到阿霖近前,颤抖着拂上他的面颊,言语间几分晦涩苍白,“这怕不是我的一场梦吧,梦醒了你是不是又会离开我,霖夷,你可晓得我等了你多久……”我不免有些扼腕失望,这阿幺怕是和我一样还没睡醒眼神也忒不济了些,显然是将仇家错认成了她那不幸走散又失踪的相公,相思的几近麻木。斟了盏清茶打算给她提提神,却叫孟极摇头制止,“给他们一点时间吧。”我一想也是,就好比大战之前免不了要有些黑云压城霜重鼓寒的前兆来酝酿一下气氛,复又与他退了回去。

阿霖执起颊上素手,瞧着阿幺目光灼灼。唔,想来是确认仇家身份,半晌却不见他有甚别的动作,我抿了抿嘴唇,有些兴味缺缺,却见他反手触上了阿幺的脸,往日里奏出一阙阙美妙辞赋的手却是难得的僵硬,“一千三百五十六年四个月零七天……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那么,从现在起往后的千年万年让我们把错过的都一一补回来,阿幺,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我伤了一伤,本着观看动作片的心情没成想最后竟演变成了一出苦情大戏,这种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正待此刻,阿幺突的将身前之人一把抱住,想是拥得用力了些,两人向后晃了晃险些摔倒,幸好重心够稳勉力站住,“霖夷,这是真的么,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又是我的一场幻梦,他们都说我不过是你一时的消遣,他们说曾为神祖掌乐的娥陵氏断不会对一只雪幺生了情谊,他们说杳琴仙子才是你命定的良人……霖夷,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声声哀怨,几近控诉。

自打三百年前我有记忆以来,阿幺便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性子,就连罗刹地狱里偶尔练功岔气走火入魔后半男半女的精魅也不乏三两上门提亲者,而阿幺的杳冥殿却是门厅寥落,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普遍认为杳冥殿的主司有甚心理或生理方面的问题,实则不然,只是那些胆大好奇慕名而去者皆化作了一根根冰棍子,嚼一嚼还甚是爽口。而此刻这个平日里冷淡惯了的人却有些言语颠倒,凄婉异常。

他忽而从她颈窝中抬起头来,将她推出一臂之遥,英眉蹙起,一场寒风刮过,脸上道道冰凉,“这就是你当初舍我而去的原因,我在你心中便是如此不堪,即便是入六道堕凡尘也不肯听我一句解释!”

我纳罕,只道阿幺是因办公不利被贬下界,不料还有这许多缘由,如此看来,这阿霖莫不就是阿幺那据说失踪多年的相公,难怪弹得一手好琴,倒是不辜负这掌乐之神的名号。

阿幺踉跄几步,银白衣袖从手中蓦然抽离,看着阿霖泪花闪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我怎会不信你呢,你是晓得我对你的心意的,可是,可是你从未与我说过你本属娥陵氏,亦从未与我说过你是乐神……”声音越发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