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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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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嘉五年。

距离大灾难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四年,整片土地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所有有点星之力的星辰都被摧毁,人们抬起头看的时候,只有在万里无云的时候,才能看到比较多的星子。

没有了点星之力,人们的寿命瞬间缩减和衰老,岁月变得越发的残酷,人类无法踏上修行之路,疾病越发侵袭着人的身体,便是如浮云山人那样的人物,也在战火结束后的第一年,因病而亡。

但是,新的生命也在诞生。

这短短五年,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

虽然人们再也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让天陨石做成的飞鸢战鸢飞起来,也再也没有攻击之力,但是,这些天陨石做成的机器还是有了其他的作用。

他们在地底发现了另外一捧黑色的液体,被称为“黑金油”,有了这个东西便可以驱动天陨石做成的马车,比巴蛇车还厉害,还将天陨石打磨成粉,混合在铁制品里,修成了长长的轨道,开始从难铺到北,于是人们坐着特制的长车,像是一个箱子一样将所有人装进去,然后要不了多久的功夫,便可以到达南北。

天陨石能用到更广阔的方面,收割农作物的地里,平旷的草地上,甚至家里磨豆腐,也更快更细……

而虽然当初那些大露珠将西凉和南越夷为平地,但是在这五年里,一次地震,原来西凉和南越的地方,又凸起了两块陆地。

有了黑金油和天陨石的船只行得更加的远更加的平稳,当打渔的渔民第一次出海到远方看到那两块陆地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尖叫声。

所有人喜极而泣。

曾经毁灭的,终将还回来,这片土地,本来便很顽强。

虽然现在他恨贫瘠,荒无人烟,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有人到来,然后播种,生活,传宗接代,又会是人。

经过了五年的努力,这片土地又恢复了勃勃生机,灾难留下的阴影渐渐的在人们心中淡去,又对生活充满了幻想。

陵城又成为了花都,春天到来的时候,五颜六色的鲜花挤挤攘攘的在枝头叫嚷着,再也没有比这里更热闹的地方了。

但是它却不再作为楚国的国都。

当女皇清醒过来后的半年后,她便进行了迁都,这五年,再也没有踏入这片美丽的地方一步,楚国有了祭司,位置依然属于曾经南越祭司迦夜,迦夜和他的妻子感情甚笃,已经育有两女一子,机甲院的院首林青则在完成了沟通南北的轨道铺设之后,便和南方的小侯爷楚孤鸿成亲,也育有一子,但是因为院首大人醉心事业,小侯爷便负责教育儿子。

唯有女皇孤身一人。

谁都不知道曾经的陛下去了哪儿,从大灾难开始到结束,他便不见踪迹,但是没人敢问。

这五年,当初爽朗洒脱的少女,再不负当初模样。

她将百里家的所有人全部发配到边塞之地,所有人不准在她的面前提起“百里洛川”和“崔余崖”七个字中的任何一个。

只有年迈的浮云山人从隐约的影子里窥得一二。

刚刚醒来的少女不吃不喝,一言不发,如同行尸走肉,她的眼底只有死寂。

直到此刻,浮云山人才知道百里洛川的那句话,让她不要太执着于生死,好好的生活,是让她不要太执着于他的生死,他的余生心愿,不过是希望你能好好活。

但是,劝不出口,林青则和林倾城二姐妹都担心不已,每日轮着照顾,细细陪伴,但是少女却再也不说一句话。

没了修行之力,浮云山人大限将至,浮云山人拖着衰老的身子来到她的面前,对她道:“丫头,你我相遇到现在,已经六年。师傅有个心愿,我拿我我过去的六年,换你未来六年好好活,可以吗?”

少女被猛地惊醒,她第一次抬起头,因为很久没有说过话而显得话都不会说了,她茫然的看着他,道:“他不在了。”

然后,她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小孩一样大哭起来:“师傅,他不在了。”

浮云山人心痛的将她抱入怀里,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日,浮云山人魂归星辰。

就在林青则和林倾城以为这对林清越又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怕她们再也没有办法的时候,少女却自己站了起来。

她像正常人一样吃喝,脸上再无半点悲伤之态,然后日夜投入堆积的楚国政事中,将楚国政事略微处理了之后,她便带着人迁都定安。

仿佛一切都被尘封。

但是,她愈发的沉默寡言,当时明朗的少女此刻眼底都是阴冷和孤僻,越发不近人情,因为百里明轩在她的面前说了“百里洛川”这四个字,她便将他扔入刑狱司,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后扔到边疆,静安后拖着年迈的身子在她殿前斥责,林清越等他骂完,嘴角挤出一丝冰凉的笑:“心狠手辣,您信不信,您再多说一句,我马上让你见到你宝贝儿子的皮。”

说到这里,她的瞳孔一缩,阴冷的看着静安后:“是你们当初给他服下的子母毒的吧?是你们让他在那么小的时候便经历了锥心之痛,看不到听不到的是吧?”

她立马下令,效仿这样的毒性制造毒药给剩下的百里家除了百里月轮之外的所有人服下,不过子母毒还有解,但是这东西根本没有解药,她就是要让他们在余生都承受这样的痛!

百里月轮赶来见她,求她:“您不该这样迁怒。”

林清越笑了一声:“不要我迁怒,我就全杀了。”

百里月轮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皇兄不希望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林清越的目光看向窗外。

——可是,已经没有他了。

六年,她答应师傅,会活着六年。

这六年,她会尽力去活,哪怕活得面目全非,也要顶着这皮囊活下去。

六年后,她就去找他。

又到了浮云山人的忌日。

大雪纷纷扬扬,林清越裹着厚厚的一身,来到他的坟前。

黄酒桃木鸡腿半瓮,她靠在他的墓碑前,喝着酒。

任凭大雪满身,她喝完一杯酒,慢慢的道:“师傅,这已经是第五年了。”

她的眼底露出隐秘的快乐。

第五年,离第六年还有一年。

她挽起自己的袖子,在她的胳膊上,已经刻下了四道深可见骨的痕迹,这些伤痕都已经淡了下去,但是仍然留下了清晰的四条疤痕。

林清越掏出匕首,然后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下了第五道痕迹,鲜血涌出,等到看到几可见骨的痕迹,她才收回刀,若无其事的将匕首放入怀里,然后放下酒坛,站起来,回去。

鲜血沿着她的手腕滴落,在皑皑的白雪上溅开一朵朵红。

她不知道,他过去的那些年,是怎么过的。

她一人骑马回到皇宫。

宫门外一人长身玉立,没有撑伞,也是凭大雪满身。

林清越冷冷的看着他。

谢听澜抿了抿唇。

林清越面无表情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顿了顿脚步,冷冷的看着他:“有时候,我真的想将你的灵魂碾成渣,然后找到他的一缕,即便那一缕早就不是他,只有心魔。所以,你最好离我要多远有多远,否则,我怕我真的忍不住对你下手。”

谢听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百里洛川,只是谢听澜。

他看着她远远而去。

自己以前因为那一缕心魔的控制,所以,将那些曾经相处的点滴慢慢的淡忘,可是如今,当百里洛川解了他的心魔,这些记忆却如同针一般刺入他的心里。

那个少女,所有的所有,或许都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缕魂魄中的崔余崖的气息,他的存在,也不过是为了那十分之一的魂魄。

他茫然的站在人世,抬头看着如鹅毛般飘落下来的大雪。

事到如今,他活下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如果可以稍微让她不那么伤心,他其实,可以将自己的那缕魂魄奉上的呀。

可是……

伴随着那缕神魂消失的,肯定还有那些曾经相处的记忆,他就像是一个偷了别人记忆的小偷,却因为这记忆里的温暖神魂颠倒,如果一旦没了这部分记忆……

他舍不得。

林清越回到皇宫,将身上的大氅仍在旁边,靠在床头,猫便挤了过来。

这些年,小猫已经长成了大猫,披着一身厚实的毛,它看着林清越,小心翼翼的喵了声,然后便伸出舌头,轻轻的舔着她满是血的手指。

林清越换了一只手摸它。

她闭上眼,恍惚间还是很久远很久远之前,她偷了人家美丽的猫,正在怂恿自己的猫上去,身后便响起那少年的声音。

“偷我家的猫,还在着背地里说着这种话,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你家这只丑猫如何配得上我家波斯?”

她觉得心口堵得慌,几乎快喘不上气。

她慌忙站起来,跑到窗,深深的喘息,然后一边喘息一边让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怆缠绕住她。

是她杀了他!

是她杀了他!

是她!

她掏出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腕割去,然后一落刀,匕首便应声而断,“当”的一声落在地下。

林清越看着断了的匕首,猛地回过神来,然后无力的坐下。

她答应师傅的,要好好活六年。

她缩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腕。

在她的手腕上,只有一个手环,那是他送给她的,当时摘也摘不下来,现在,也是着手环帮她挡住了锋刃。

手环安安静静的在她的手腕上,依然有着璀璨的星光。

他曾摘下住璀璨的星光一缕,为你编织。

三月初,春回大地,再无大雪,春意盎然,林青则和林倾城带着孩子出去踏春,来叫林清越一起。

林清越本想摇头,但是看着姐妹们那担心哀求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外面是一片青翠连天,姹紫嫣红。

几个小孩都围绕着林倾城玩,林倾城要让他们去和林青则玩,孩子们都有点怕的摇摇头。

林倾城蹲在那里,几乎要落泪。

她连孩子都害怕了。

若是以前的清越姐姐,她是最懂玩的人,她会给小孩子们讲最好玩的故事,给他们最新奇的礼物,会牵着他们的手,带着他们爬上摘果子,她一定会是最受孩子们喜欢的那一个。

但现在,都不死了。

林清越只是看着眼前的百花齐放,眼底的哀痛如海。

有些人说时间是良药,但是谁知道,当真正的融入骨髓的时候,每一次触景生情,都会让人生不如死,仿佛活生生将全身的伤疤再次撕开,里面都是腐烂的血肉。

林清越就看着他们玩了一天,然后在夜晚的时候再次回到皇宫。

她向来不要任何人陪伴,只是路过皇宫的时候,又在那里遇到了谢听澜。

没想到她在她上次那样说了之后,他仍然再来。

林清越不咸不淡的看着他。

这回,她准备彻底的无视,然而经过他的身边的时候,谢听澜却突然叫住了她:“林清越。”

许久没有叫过这两个字,他喊得微微的僵硬。

林清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要来送死吗?”

谢听澜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我感受到了,百里洛川的气息。”

林清越几乎要晕过去:“你,你说什么?”

谢听澜道:“我肯定,百里洛川还存在。”

谢听澜的身体里依然有着曾经属于崔余崖的一缕神魂,所以,没有谁比他更加的能感受到属于百里洛川的气息。

上次他看着性情大变的林清越,回到青山之后,便一个人坐在那里。

自从星辰被毁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灵识,也就意味着再也没法接触以前的星空,但是那晚,他却意外发现了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很轻微的痒意。

几乎在瞬间,他便感受到了这是什么。

是百里洛川。

但是等他想要再察觉的时候,却根本察觉不出任何的气息,他都怀疑是自己搞错了,直到今天,他再次感受到,便急忙来找林清越了。

林清越几乎不敢相信,但是任何的一点希望,都是她的救赎。

她紧张的抓住谢听澜的手:“他呢?他在哪儿?”

谢听澜因为她抓住他的手而微微的僵硬,他看着她道:“他应该被封锁在了另外一个世界,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

封锁在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现在,毁灭了所有星星,她要拿什么去探知另外一个世界?

她现在只能仰望,不能走近。

但是这点微末的希望,却也让林清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激动。

林清越再次跑去天琊。

她没日没夜的陷入藏书楼里,她现在,只有从这里出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希望,但是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会用余生去追寻。

谢听澜也来帮忙。

林清越看了他一眼,第一次露出笑:“谢谢你,哥哥。”

谢听澜微微一愣,然后便低下了头,然而翻开书册的手指都在颤抖。

半月之后,藏书楼里的书册都已经看完,但是仍然一无所获。

林清越皱着眉头看着摊开的所有书。

谢听澜不擅长安慰人,也从来没有安慰过人,所以便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她,这个时候,看着她皱眉的样子,都觉得比之前那种面无表情好得多了。

这个世上,能够牵动她情绪的便只有那一个人罢了。

他正想张开口说些什么,林清越却突然站了起来,拽着他的手道:“还有一个地方。”

她将谢听澜带到了天琊的一个大山洞里,一打开,便看见山洞里密密麻麻的其他东西。

这是当初她找一个东西将小福贵儿肚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抖了出来,后来便被天琊的弟子们放到了这个地方。

于是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坐下,又开始查看起来。

而在三天之后,林清越从笔记里找到了一份残破不全的书,这书一看就被鼠嘴咬过,都是磕磕碰碰的样子。

林清越小心翼翼在上面拼凑着字迹,心跳猛地加快。

阴阳菩提花。

阴阳菩提花可以沟通一样,沟通天地,只要有一点的星光之力,便会无限大的扩展开。

林清越激动的看着谢听澜:“我觉得,这个世界,肯定还剩了点那些星星,余崖的神魂通过这细微的星光传来,你拥有他的一点魂魄,所以你能感受到。一定是!一定是这样!”

林清越跑得快要跌倒的去找林倾城。

林倾城听到林清越这样说,也是高兴至极,她抱着林清越,声音哽咽:“二姐姐,只要你好好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个世上,她们三姐妹同根生,再也没有比这更坚固的情谊。

林清越微微一愣,猛地反应过来这些年,她的生活从来没有“好好过”,但是只要给她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便能够靠着这希望一直撑下去。

于是,他们剩下的时间,就是去找那可能并不存在的星光。

可以点星的星光。

当时。林清越摧毁了漂浮在大星海里所有的星辰,所有的星辰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了与外界的联系。

但是,没了点星,他们都是普通人,除了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再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林清越再次扎入山洞里的那些东西里,想要查找到一点希望,但是翻遍了所有的东西,根本没有。

这片土地曾经有的记录都是因为点星而衍生出来的,从来没有人想过,没了星星该怎么办,所以,一片空白。

后来的大半年,林清越到处找寻有关这些东西的痕迹,但是都无果。

她一想到他还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便止不住的焦躁。

这么多年,他们又耽误了这么多年!

她从未如此想时间慢些,它总是那么残酷,从来不会因为人而停留。

一转眼,时间来到第六年。

林清越再次来到浮云山人的坟前,她依然对着自己的胳膊划下了最后一刀,鲜血涌了出来,林清越将匕首放在浮云山人的坟前:“师傅,我会好好的。”

她转身下山。

而她刚刚回到皇宫,自己的殿门便被推开,谢听澜急急的站在她的面前:“你做什么了?”

林清越从谢听澜的眼底看到了隐约的光,她一愣,心跳有些快:“怎么了?”

“又来了!那强烈的感觉又来了!”

林清越一愣,想了想。

上次他第一次感受到那悸动也是在她拜访浮云山人的那天。

所以,是师傅那里?

林清越飞快的拽着谢听澜来到浮云山人的墓前,看着他道:“我在将在师傅面前做的事情做一遍。”

她依然靠在墓前,然后喝了一杯酒,她做完这些,看向谢听澜。

谢听澜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不对。

林清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的目光扫过浮云山人的坟前,看见了自己放在那里的匕首。

于是她拿起匕首,捞起了袖子,往自己的胳膊上割了一刀。

谢听澜从微弱的星光下,看到了她胳膊上那一道道伤痕,还有纵横流下的鲜血。

他微微一愣。

继而,便颤抖的对她说:“又,又颤动了。”

林清越的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她毫不犹豫的抬起匕首,再往自己的胳膊上割了两刀,鲜血流了出来,但是却只有欢喜。

他的消息呀!

林清越正想再抬起手割一刀,谢听澜却阻止了她:“先别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