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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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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敏灵光闪回,兴奋的道:“老爷的意思是不是,凶手给我们挖坑让我们跳,我们就遂了凶手的意愿,来到这个坑前,左看看,右看看,看似正常,就是死活不跳下去,让躲在暗处的凶手干着急,自己先露出破绽,然后我们再利用一条又一条的线索,齐头并进,直驱凶手老巢。”

黄羽之欣慰的道:“跟了我几十年,越老越开窍了。”

“老爷这顿夸怎么听着这么不是味道呢。”

黄羽之笑逐颜开,“你呀,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凭自己的臆断来肯定一件事,”黄羽之笑着看看江柳意,“当初你说这丫头是个傻子,可是后来呢,人家又读书又识字的,可惜就是不会说话,所以这次我派她陪你去执行这次任务,目的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你这个老家伙,不要草率行事。”

“好,一切听老爷的,”黄敏笑着摸摸后脑勺。

黄羽之又转头对江柳意道:“你在我书房里看了几个月的刑案书籍,是时候出去试试水了。”

江柳意微笑着点点头。

“哎呀,你的胡子贴歪了,”黄敏说着来替江柳意扶正脸上的那一小撇胡子,又嚷道,“身板那么小,穿上男人衣服也忒不像个男人,还勉强像个小白脸,待会儿我们进去青楼查案,样子装得严肃点,还有记住,青楼里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千万别给我露馅了,也不准给我学坏咯。”

黄敏拍拍自己过年时才偶尔穿出来的衣服,干咳了一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快步走进了怡香院。

“哟大爷,看着眼生,第一次来吧。”一进门,老鸨就拥上来热情的招呼黄敏。

“怎么着,看着眼生,就不接客了。”

“那哪能啊,”老鸨整个身子往黄敏这边贴过来示好,江柳意很明显的看到黄敏的身子一僵,江柳意待在黄府四个月了,只听说黄敏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娶过妻子,至于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总不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这点身体接触就受不住了,江柳意在身后拉了黄敏一把。

黄敏这才反应过来,拿出一贯钱放在老鸨手上说道:“哦,我们这次来呢,其实是慕了宜兰姑娘的芳名,来一睹花容的……”

哪知老鸨看见黄敏拿出的一贯铜板脸色一泠,再听黄敏嘴里蹦出宜兰两个字,脸色刹变,抢话到:“当老娘是傻子啊!,你们这些当官的隔三差五的来找我们宜兰去问话,现在居然乔装成客人想来浑水摸鱼,老娘告诉你们,老娘今天不做你们的生意,要是我的宜兰被你们这些人吓出个好歹来,我这怡香还开不开了。”

“不好了,不好了,宜兰出事了,”怡香院的小斯大喊大叫的朝这边跑过来。

老鸨着急的跳脚:“出什么事了。”

“宜兰她,她吊死了。”

“啊,”老鸨惊得眼珠子在眼眶里活蹦乱跳,怒目道“快去报官,还有把这两个混蛋给我扔出去。”

两个浑身肥腻的大汉围住江柳意和黄敏,像抛晦物一样把他们丢出了门外,扔黄敏的那个大汉力气使得大了些,黄敏在半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跌得比江柳意远的不是一星半点,只有他自己听见腰部咔嚓一声,好像是快断了。

江柳意从灰尘里爬起来,跑去扶黄敏,刚把黄敏从地上扶起来,他的重心全在江柳意的手上,只一眼,周遭所有的喧嚣都化为乌有,那个人就站在离她不远处,与身边人攀谈着向她走来,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化作一滴滴水珠在颊边扑簌滑落,她的手一松,黄敏又在同一个地方倒下了,又是咔嚓一声,这回是真的废了。他刚要叫死丫头,江柳意很快转过身去,不能让志瑄知道她在这里,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黄敏亲眼看着江柳意跑远了,嘴上死丫头死丫头的喊着也不回头。

“老人家,您没事吧!”

黄敏见着面前这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将他扶起来,一句老人家,却让他好感全无。

他悻悻道:“看你年纪轻轻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好使,你哪里看出我像一个老人家了,”说着他托着腰,哎呀一声,“我今年才四十九,才四十九,我算那门子老人家。”

“是,是,是,不老,不老,”刘志瑄浅笑,“大哥您能走吗,不行的话,我们扶您回去。”

“那就太谢谢了,我就住黄府,过一条街,拐几个弯就能到了,麻烦你了,少年郎。”

“到了,就是这里,”刘志瑄和侍从一人一边扶着黄敏到了黄府门口,几个眼明手快的家丁赶紧跑来搀着黄敏:“两位,今天帮了黄某大忙,进去坐坐。”

刘志瑄推辞道,“不了,我们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

正要告辞,一个身影从大门口闪进黄府,刘志瑄无意中捕捉到了,下意识愣了愣。

“怎么了公子,”侍从察觉出了刘志瑄的恍惚,黄敏已经被人搀进了黄府。

“没什么,就是刚刚看到了一个背影,觉得很像一个人。”

“公子是不是又错把别人的背影看成是那囚笼中的姑娘了,恕陵风直言,公子你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身体是会扛不住的。”

刘志瑄望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无力的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只要我一天没有找到她,我就一天不会倒下去的。”

黄羽之端了一碗黄夫人熬好的鸡汤过来看黄敏,江柳意如影子般隐在黄羽之背后,一进门黄敏便唉声叹气,直怨某人的良心早已随着南飞的大雁提早过冬去了。

“好了,说正事。”黄羽之放下鸡汤,坐在床边,脸色由晴转阴,眉头紧皱。

“老爷,宜兰姑娘吊死了,我们连面都没有看到,就被人轰了出来。”黄敏道。

“这点老爷早就猜到了,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为什么不偏不倚,宜兰在你们去查案的时候就突然吊死了。”

黄敏正色道:“难道是谋杀。”

黄羽之对江柳意道:“丫头你看呢?”

江柳意重重的点了点头,黄羽之唇边淌过一丝坦然的笑。

“既然你们一下就能看穿凶手的用意,凶手自己又怎会不知道呢!”

“老爷的意思是,这就是凶手给我们挖得第一个坑。”

“嗯,”黄羽之对黄敏细心说道“你伤了腰,好好在床上休息,这几天,就让丫头陪我去找线索吧!”

黄羽之起身,“丫头,咱们现在就去怡香院看看究竟。”

官兵在怡香院的外围筑起了人墙,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却比官兵多了整整一倍,把一条宽敞的去路堵了个水泄不通,黄羽之和江柳意只带了少许的家丁,因为黄羽之是皇上钦定的查案钦差,有出入一切案发现场权限,门口的官兵头领就没有阻拦他。

侦办此案的官员是刑部的好几把手,上司遇害,按品阶,他是新被提上来的,脑袋里装得豆腐是公认的多,凭借自己的万贯家财才熬到今天这个地位,他姓黄名天德,与黄羽之一个姓氏,却没有半点亲缘关系,祖上是一个县里出来的,他见到黄羽之进来,煞有介事的查验起现场来了,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往黄羽之这边瞟过来。仵作的验尸结果很明了,凭借脖子上的勒痕和全身挣扎时留下的淤肿以及尸体上凌乱的衣饰判断,这是一起谋杀案。

黄天德听到仵作的推论,原本空空如也的脑子也理出了头绪,他直起身子:“黄大人,仵作的验尸结论已经出来了,您还有什么高见。”

黄羽之不去看黄天德,直愣愣的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呀”了一声,惊得黄天德和众人的身心皆是一跳,以为是诈尸了。

黄羽之哑然,许久才缓缓的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她不是被人谋杀,她是自杀的呀,差一点,差一点就误判了。”

黄天德也震惊了,他是听过黄羽之的名号的,断案如神那是如雷贯耳,既然是神,就断然不会出错,黄天德不顾尸体上存在的诸多疑点,将仵作训斥了一番,并草草以自杀案子一结了事,仵作一面暗叹黄羽之徒有虚名,一面气恼黄天德糊涂至此,无奈人微言轻,又贪生怕死,只得乖乖闭了嘴。

回去的路上江柳意低头缄默,想来是兴致不高,黄羽之笑道。

“丫头,你是在恼我,为什么把谋杀案说成是自杀案吧。”

江柳意抬头,黄羽之看着她的眼睛:“至于为什么老爷要把凶杀案说成是自杀案,在这里先给你卖个关子,老爷保证,日后你定会明明白白的知晓。”

一阵急促的狗吠,引得江柳意和家丁们不经意的往身侧瞧去,他们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江柳意却一直看着,忘记了步伐,一个衣衫褴褛,蓬头散发的人正趴在地上,做扑食状,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大黑狗脖子下卧着的一块肉骨头,眼睛眨也不眨,黑狗留着涎滴狂吠不止,是寸土不肯让,那人不知是不是饿极了,撑着地面的两只手有些发颤,江柳意看着这一幕顿起心酸,步随意动,刚走到一半,反方向一个衣着邋遢,个子秀巧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停在那趴在地上的人身边,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腿部。

“这有个肉包子,你饿了先拿去吃,你是人,不该跟狗争抢食物吃的。”

那人回过神来,夺过包子就往嘴里送,年轻人释然的一笑,转身欲走,那人站将起来,身长七尺,魁梧强壮,却污垢满面,一双眼睛没有焦点,傻呵呵的直笑,年轻人刚走一步,他跟一步,年轻人走两边,他跟两步。年轻人回身踢他,却一脚落在他硬邦邦的大腿上,硌得自己破鞋里露出来的两截脚趾生疼。

不远处的江柳意笑影阑珊,她加快了脚步,跟上了黄羽之的队伍。

晨起风鸣,半个月的查案时限过去了大半,该是向皇帝初展案情的时候了,黄夫人不明情况没有去叫醒他,黄羽之破天荒的睡过了头,阔别已久的早朝眼看就要迟了,黄羽之手夹官帽,匆匆点了江柳意暂当马夫,往皇宫大殿疾驰而去,江柳意坐在马车上停在宫门外等候,若不是黄羽之身穿官服,守门的侍卫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衣冠不整的老浪子。

大殿之上,已经有大臣发言过的痕迹,黄天德跪在殿央,汗流浃背,皇帝冷着一张脸,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等黄羽之走近些,皇帝劈头盖脸的将奏疏向他扔了过来。

“好你个黄羽之啊,这些奏表都是弹劾你,为官不仁,滥用职权,将一起谋杀案硬扭曲成自杀案,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羽之俯身跪下:“臣无话可说,但凭皇上发落。”

皇帝怒道:“黄羽之啊黄羽之,如果不是看在黄忠老爱卿在天之灵,朕在七年前就可以杀了你,如今你又犯下这弥天大错,看在黄忠老爱卿的面上,朕再放你一马,你自行脱了官服,下去领三十个板子去吧!”

江柳意等在宫门外不久,便有两个公公拖着黄羽之出来,江柳意看着奄奄一息的黄羽之急得火上眉梢,她把黄羽之弄上马车,就驱马狂奔回黄府。

大夫看过黄羽之以后,他就一直在说胡话,好不容易清醒了,也是在几天之后。黄羽之吩咐丫鬟叫了黄敏和江柳意来到他床前。

“案情终于明了了,是时候收网了。”

黄敏不明所以:“老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黄羽之咳嗽几声,肺里已是血气翻滚:“之前丫头埋怨我,为什么要颠倒黑白,今天老爷我就告诉你们真相,凶手知道我接手这个案子以来,一直想方设法的想引我入局,而这个凶手的势力不是一般的大,不然前几任查案的大臣也不会全载在凶手的手上,我推测,凶手可能就是朝廷中人,所以我故意露出破绽,将谋杀说成是自杀,给了凶手一个扳倒我的大好机会,他们又岂会错过。老爷暗中联合了太子殿下,殿下让遍布在各大臣府上的眼线,暗地里观察异动,哪些弹劾我的官员虽然做了杀人的尖刀,但多数是被人利用,再者有刀,就一定会有执刀人,不然这个计划也难以进行下去,我们顺藤摸瓜,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收网的日子。”

黄敏泣道:“老爷,您居然用自己做诱饵来引凶手上钩,真是太危险了,您好好躺着,我黄敏就算是赴汤蹈火,都一定会把凶手缉拿归案的。”

黄羽之望着窗外透进来的丝丝暖阳,眼中覆上了一层轻雾:“不需要了,太子殿下一定已经去了,希望这个案子,能早点结束。”

黄羽之闭上眼睛,又是一阵急咳,突然从他嘴里涌出大量黑紫的血液,染湿了胸前的大片被褥。

江柳意特地从丰城县换了多年来为黄家瞧病的老大夫,来查看黄羽之的伤情,老大夫翻看了他的伤口,把过脉后,却连连摇头。

黄夫人问老大夫:“老爷的伤情怎么会突然恶化的。”

老大夫让黄夫人屏退了左右的下人,只留下黄敏和江柳意,才惶恐的道出实情。

“黄老爷不是伤情恶化了,而是中了一种叫七日红的慢性毒药,现已是毒入骨髓,怕是无药可解了,黄夫人要早做准备了。”

黄夫人听到这个噩耗差点晕过去,江柳意从桌上取来给黄羽之受伤期间外敷的棒创药和一只没有风干的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