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就是永远。
后来,难得有了这么一个可人的孙女儿,他却因为痛苦、逃避、自私,而依然选择“无可奈何”地,步着他父亲的后尘,与他唯一的孙女聚少离多。
而今,他又要去边疆了。
“心儿,爷爷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与你单独说过话,也从来,没有机会对你说关于我们唐家的事,你……会不会怪爷爷?”
唐心儿黑人问号脸,不知唐老将军为什么突然讲这个,但还是摇了摇头。
要怪,也轮不到她来怪。
“好孩子。”
唐梁又摸了摸唐心儿的脑袋,道:“你别怪爷爷,爷爷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了。不与你说唐家,就是不希望再由你去扛起唐家的宿命,这份重担,到爷爷这儿,就够了。”
待他马革裹尸,他们唐家就算为轩辕尽了最后一丝价值。
此后,轩辕的边疆,再不要有唐家子孙的热血。
也不会再有。
唐心儿没有说话。
晶亮的红瞳正视着眼前明明笑着,却仿佛下一秒就能泪涌决堤的老人,嘴角原本带着些刻意的乖巧笑容,渐渐放下。
不仅仅是眼前老人深沉复杂的情绪影响到了她。
还因为,老人的话,与那个男人的,何其相似。
连这份把所有重量都往自己身上扛的义无反顾,都那么相似。
唐梁看着唐心儿。
眼里真切而浓郁的慈爱,哪怕再凄凉的秋风也无法隔断。
翕张的唇,似有无尽的话想一一交代,但唐梁,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不能陪伴,交代再多,又算什么?
——不在身边的人,即使一分一秒都无法留住。
唐梁抬首,望了眼远处风姿俊朗的金蓝身影,回想着宇文时对自家孙女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当初,应允自家孙女单独出去住,拒绝不了自家孙女是一回事,但也是他想探探这宇文时的老底。
别看他久居边疆,就以为他没本事将这宇文小侯爷查个底儿朝天。虽说盛国侯府把持着轩辕非官方的小报,耳目喉舌遍布黎明,但唐家世代为将的底蕴也绝不会差了他盛国侯府分毫。
否则,怎么做将军的都是他们唐家,而非别族?
所以经过这段时间,足够他摸透一些事了。
包括宇文时能把他的孙女方方面面照顾得妥妥帖帖,也包括,自家孙女和宇文时过于熟稔默契的相处方式。
他不知晓,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家的病孙女是如何与宇文时相熟至此。
他也不想去追根究底。
唐梁阖了阖眸,张开双目时,又是满目慈然。
“心儿,往后爷爷不在你身边,答应爷爷,务必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切记,莫要让自己受了委屈。”
“有什么事,就写信告诉爷爷,爷爷与京都驿长是老相熟了,心儿要是写了信就让他给你用羽檄,大胆用!别担心!爷爷最怕的,就是你不写信给爷爷。想当初在边疆的时候,爷爷可最是盼着我宝贝孙女的信了。”
“啊,嗯,好,我……会的。爷爷放心。”
唐心儿低着头,滴溜溜的红瞳偷瞧着唐老将军,略微有些不自在。
她以往二十年的猫生里,从来没有过一个唐老将军这样的角色。
这种情感,她也从来没有体验过。
虽然她能在时哥面前毫无顾忌地撒娇任性,但在这种时候,她真的说不出什么更煽情的话。
况且,这种情感还并不属于她。
她只不过,是一个外来者。
无法给唐老将军任何承诺,更加,无法懂得两人间的这份情感,究竟重到什么地步。
看出了唐心儿的不自在,唐梁吐口气。
其实他也不怎么习惯这种气氛。
“心儿,来,把手伸出来。”
唐心儿眨眨眼,瞅着唐老将军突然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颇具年代感的小布包,乖乖伸手。
“这个丹……铁牌,拿好了。别弄丢了,知道吗?”
唐梁顿了顿,皱眉又道:“要是心儿实在觉得保管不好,就拿给宇文家那小子保管,但,别让他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可记住了?”
“嗯,记住了。”
唐心儿点头,随后,当着人面就三下五除二将手里那坨平凡无奇的“裹脚布”拆了开来。
唐梁,“……”
唐心儿,“……”
这什么丑牌?!
黑得跟煤球似的不说,还写满了她看不懂的天书文字。
虽说她也没奢望唐老将军能给她留块军符,但给她这种牌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唐心儿满脸“这什么鬼?!”的控诉看着唐梁。
唐梁语噎一时,随即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唐心儿的脑袋。
“你呀!爷爷不是说了,这东西不能随意打开?”
唐心儿一脸懵,什么时候说的?他不是只让她瞒着时哥?
“也罢。”
唐梁神色柔和,语气却开始带上前所未有的郑重。
“心儿不用知道这是什么,你只要知道,不论如何,不论发生何事,你都是我唐梁在这世上唯一的宝贝孙女。”
“至于这个东西,它……能证明你的身份,但,爷爷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有需要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