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怎么这么客气，哪个学生？”
“你们班儿有个学生，之前在我班上画画的，姓林，我想问问他成绩怎么样？”
班主任还没说话，对桌其它班的数学老师就翻了个白眼，“什么学生这么香饽饽啊，刘老师还亲自跑来关心文化成绩？”
大老刘继续赔笑，“特别好的一个孩子，之前在我班儿上画画，特别努力，也特别……”
“哦，就昨天过了五综大的那个是吧？”数学老师看向班主任，“你班那学生不是在北京学的专业课吗？去年他过来请假的时候我也在啊。”
班主任：“对，应该确实是去北京集训了。”
大老刘：“那不是一开始吗？后来回来了，就在我班儿上，进步特别大。”
数学老师：“所以你就想知道他文化成绩怎么样，看看能考上吗？”
大老刘搓搓手，目光殷切，“您是他班主任，您觉得呢，他能考上吗？”
中午放学，林时年一出教室就看到大老刘等在门口，死活要把一个饭盒塞给他，还说是自己媳妇儿亲手做的，炒菜用的核桃油，可以补脑。
林时年碰都没碰饭盒，直接绕道走了。
晚上放学，大老刘又来了，这次没拿饭盒，但简直成了人形汤锅，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倒鸡汤，什么梦想是宝贵的，没有梦想的人生是黑白的，不敢追梦的人生是灰暗的，什么人生的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不好好把握必然追悔莫及，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林时年自然懒得理他，但从这天开始，大老刘就开启了人肉刷屏模式，除了中午的核桃油和晚上的毒鸡汤，连他跑步打球也在旁边跟着，扯着嗓子喊加油，说什么强健的体魄是为了更好地复习，又说什么要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莫宇说，大老刘这是指着你拿奖金呢。
林时年直接在脑子里把这人屏蔽了，不听不看不理。
大老刘不厌其烦地在林时年身边蹦跶了一个多月，后来有一天却忽然不出现了，林时年也没在意，他现在平均每天只睡五个小时，跟考试无关的人和事一概没空搭理。
后来听莫宇八卦才知道，大老刘最近心不在焉，画室那边经常缺课，学生家长投诉，学校就让之前的助教老师临时顶了位置。
助教虽然经验不足，但胜在认真负责，学生们明显更愿意跟助教上课，后来大老刘发现事情不对，又不敢跟学校叫板，就私底下堵着助教老师骂了一顿，用词难听到根本学不出口，却不巧被路过学生拍下，一来二去传到了校长那边。
据说大老刘还在校长面前闹了一阵，具体细节不祥，不过从第二天开始，他就没再来学校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时年才听说，当时那个“路过的学生”不是别人，而是齐乐。
说起齐乐，这小孩儿在考前这段时间一直很老实，也没去打扰林时年复习，至少没被他发现，直到高考结束，他才在考场门口堵住林时年，给他塞了一个大砖头那么厚的信封。
信的末尾写着：半年已经过了，我没违约。
可能是紧绷了几个月之后忽然放松下来，林时年居然闲着无聊给他回了封信，一张4开画纸折了又折，一样把信封塞得满满当当，却只写了四个大字——好好学习。
考试结束之后无所顾虑，蒋云玲把拿手好菜做了个遍，一副要把自己儿子养成小猪崽的气势，然而一周胡吃海塞，林时年一两肉都没长，反而看起来更瘦了一点。
是因为每天出去打球晒黑了吗？蒋云玲盯着儿子的脸，觉得不能，她家年年就算晒黑几度，也还是比一般女孩子都还白些。
哪有身为老妈养不胖儿子的？蒋云玲深受打击，想来想去，只能把锅甩给体重秤，觉得家里这个坏了，拉着林时年去外面称，结果体重没问题，倒是身高变了。
林时年长高了。
现在179，眼看着就要180了。
于是林家的爱心菜谱又加了各种大骨头汤……
林时年就在各种美食中，等来了高考成绩。
之前考试那几天都没什么感觉，做卷子已经做习惯了，看到卷子比看到白米饭还觉得习惯，现在出成绩反倒有点形容不出的紧张。
总分507。
蒋云玲和林峰逸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夸，他自己倒是冷静，这个成绩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但比他的期望值，还是低了那么一点。
他这次作文选的角度刁钻，如果不是特别好，就是特别差，结果运气不好，语文比预计低了十分。
五综大在专业过线之后，会把专业成绩和文化成绩相加，按总分排名录取，而他在考专业的时候就领教过了，考这学校的人大多成绩很好，随便问一个，平时成绩都能达到六百多分，也就是说，虽然他这次成绩还算不错，但想考上五综也还是没有把握。
而考不上就要复读。
相对来说，报考隔壁森大则是十拿九稳。
林时年本来对考大学就没什么执念，对好学校的态度也是异常冷静，完全没有蒋云玲那种一提起来就能双眼放光的状态，但是考不上的风险……嗯，复读还是挺蛋疼的。
他可不想再折腾一年。
学校那边，所有老师都明言鼓励他拼一下五综，但没什么参考价值，毕竟他和老师们只是共享收益，并不共担风险，%的机会，老师也会让他报考五综。
家里倒是没有明确表态，爸妈都说完全尊重和支持他的选择，但很明显，两人都是奔着五综那边做准备的。
填志愿之前，林时年给顾闻帛打了个电话。
他这边考完了，但那边还要复习考试，他最近很少主动联系顾闻帛，电话接通时，听着顾闻帛的声音甚至有点不太习惯。
心里有种忽上忽下的感觉。
“复习呢？”他问。
顾闻帛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嗯，猜对了。”
美院的考试一半书面一半实操，倒是不用考前集中复习，不过顾闻帛修了双学位，课业量比普通翻倍。
林时年：“那你也猜猜，我找你想说什么？”
顾闻帛走到阳台，手肘支着护栏，看楼下学生骑车去上晚自习，可能那学生身形和林时年有点相似，他目光随着人影远去，控制不住地想，等以后，他家小朋友也会骑着单车从他楼下经过。
他手指在护栏轻敲，嘴角向上勾起，“说你想我？”
“你要点脸。”
顾闻帛笑了一声，“出成绩了？”
“嗯。”
“想好报哪个学校了么？”
“还没。”
顾闻帛声音低了一些，“不着急，慢慢想。”
“嗯。”
这声之后，林时年就不说话了，想等着听顾闻帛会说什么，但顾闻帛却不出声，两人各自举着手机，完全安静之后，只能清楚听到对面传来的呼吸声。
沉默了十多分钟，林时年终于开口，“就这样，我先挂了，你好好复习。”
虽然说着要挂，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片刻后，顾闻帛问：“想好了？”
林时年嗯了一声，顾闻帛却不问他到底想好了什么，只说：“小年糕，晚安。”
“嗯，你也别睡太晚。”可能因为说完这句就该挂电话了，林时年忽然又补充一句，“毕竟本来就不太好看，黑眼圈出来就更没法要了。”
“所以没有黑眼圈你就要吗？”
就因为那一句话，林时年一不小心又跟顾闻帛多聊了半个小时。
第二天填报志愿。
第一志愿，五综大。
报考结束等通知，莫宇整天约着林时年到处跑，足球篮球保龄球，每次回家都是一身臭汗。
后来可能终于玩腻了各种球，换了花dijiuzww。。样，改成钓鱼，目的地是个郊区野湖，因为距离远，林时年早上七点半就被莫宇拽出门了。
他昨天跟顾闻帛开黑玩游戏睡得晚了，迷迷糊糊被莫宇像导盲犬一样拉到地库，刚上车就听见自家老妈的声音远远传来。
忘带什么了吗？
他放下车窗，眯着一双没睡醒的眼睛朝外看，蒋云玲百米冲刺似的跑过来，“咚”地一声扶着车门停稳，大声道：“考上了！”
通知书一早寄到学校，班主任第一时间通知蒋云玲。
林时年考上五综大了。
八月份，大一新生提前入校报到。
校车把一批批新生连同家长一起载入校门。
现在的入学手续和蒋云玲那个年代很不一样，她一边陪着办理手续，一边兴奋地喋喋不休，期间接到一堆电话，留在北京的老同学约她聚餐，实在推脱不掉，只好改了陪儿子在食堂吃午饭的计划。
她把林时年送到宿舍，给几个舍友分了一堆零食，嘱咐的话说了一车，保证吃完饭就回来，又让林时年在宿舍呆着别动，跟新同学交流一下感情。
林时年确实交流了，但只说了一句：“别客气，随便吃。”
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到了楼下。
各个院系的学生会都在宿舍楼前摆摊儿，搞了很多迎新活动，其中一个摊位格外显眼，一脸天真的新生们在摊位前排起了长队。
据说美院学生会长搞事情，自己出钱，要送新生每人一盆盆栽，盆栽多是惹人喜欢的多肉植物，其它院系学生会没少过来探头探脑，很好奇会长为什么要给新生送盆栽。
美院这边统一答案：为了培养审美。
林时年懒得在这种事上凑热闹，本想直接绕到食堂看看，经过摊位后方却停住了步子。
学生会长坐在小摊儿后方，正亲手给新生发放盆栽，虽然穿着略显宽大的院系文化衫，但那种假正经的表情实在太熟悉了。
林时年径直过去，抬手在会长肩上用力一拍。
会长转身看他，明显怔了怔，手中盆栽下意识向前递了递，林时年刚准备接，他却忽然收手，把盆栽塞到了排队的新生手里，紧接着，躬身从桌下又拿了另外一款盆栽出来。
这次不是多肉。
巴掌大的陶盆里，种了一棵微型玫瑰，枝头顶着一只豆粒大的花苞。
也许世界上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顾闻帛把盆栽捧到林时年面前。
阳光穿过树影，像一把拼图散落在地。
“同学你好。”
“你好，同学。”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_(:з」∠)_番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