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完了,他慢慢转了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喊了她几声,他想了想,快步穿过芦苇丛,朝村子里走。
回到家里,推开院门,裴玉堂看到她坐在院里的椅子上擦头发。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姑娘家置自己名声于不顾,若是被人看到,岂不是再没脸见人了?”他克制自己的怒意,走去质问她。
“除了你谁看到了?你为什么跟着我?!你敢偷看我洗澡?!”宋曦月冷眼瞥他。
他有些心虚,遂又解释道:“你去问问村子里的人,除了你,谁闲着没事这样热的天要出去走走?我知道你每回这样心里头总有事!你从来不肯跟我说!”
“你偷看我洗澡!”她揪着这件事。
“我没有……我、我只是……见你脱衣裳就转了身去的……”
“看没看你心里头清楚!我脱衣裳往河里跳,你敢说你没看?你不看怎么知道我不是跳河寻死而是去洗澡呢?!”
“我!”他满面通红,“我去时你已经在河里了……”
“胡说!一会儿说见我脱衣裳就转了身,一会儿又说去时我已经在河里了,不会说谎就别说,省的给人家笑话!”
裴玉堂涨红着脸:“……”
晚饭后,裴玉堂坐在堂屋看书,宋曦月拿了针线筐,缝缝补补,共用一盏油灯。
过了一会儿,裴玉堂放下书册,语重心长的对她道:“秋月,今日的事,我虽然有错,但你大错特错。中午河边是没人,但万一被人看到呢?你想过这个后果没有?万一是个男人,你名声没了,要么嫁给他,要么……女人的贞洁比性命还要重要。我知道你不在意,在家里赤脚、捋袖子也就罢了,在外面是万万不能的。很多事情我以为你知道!”
宋曦月抬头问他:“赤脚被人看见了怎样?”
“当然谁看见了嫁给谁,大多数女人是羞愧自尽,还有一个选择,剁掉那只脚!”裴玉堂认真的道。
宋曦月:“……,我出门都穿戴整齐的,因为我知道大家都很迂腐。通奸的女人被抓到真的会浸猪笼?”
他奇怪的看着她,“这个我从没听说过,不过偷情通奸,奸夫□□都会受罚,男人被烙铁在全身烫一遍,女人会……会……骑木驴……反正最后都活不成!”
宋曦月发抖:“本国律法太严格了!幸好夫妻情至意尽了允许和离!”
他点点头,又道:“你记住了吧?今日之事不可再犯。”
宋曦月又忽然问他:“那偷看女人洗澡的男人该怎么处罚?”
裴玉堂又红了脸:“……娶了她。”
她摇头冷笑:“不,我觉得应该挖掉那人的双眼!”
裴玉堂笑了笑,放下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她道:“我出去走走!”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会没脸没皮的跟着你出门的!”
他笑得颇为无奈,面上尴尬又羞愧,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你以前每次跟我说出门走走,我都怀疑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去走路,后来也能猜得出来,每次你都心事重重的,谁知今日你、你……反正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
见宋曦月低头缝衣裳不搭腔,裴玉堂只好不说了,朝外面走去。
等他出了门,宋曦月才抬起头来,懒懒的往桌上一趴,望着院门的方向。
缝好衣裳,她洗了澡,坐在院子里,怀中抱着小狸,手中又拿了一把蒲扇,扇风纳凉。
夏季晚上的风带着清凉,初十的月亮,照的天上地上都很亮,静静地坐着便觉惬意的很。
她怕冷惧寒,却不畏热,夏天是她最喜欢的好时节,尤其是到了夏天的晚上,坐在树底下吹吹风,歇一歇,一切疲乏倦怠便烟消云散了。
坐了小半个时辰,裴玉堂从外面回来了,头发披散着湿漉漉的,衣裳穿的有些不规整,有些地方还被水洇湿了,瞧他步子举止却是轻松愉悦的。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宋曦月嫌弃的盯着他看。
“你猜我做什么去了?”他笑着走过来,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背靠在身后木架子上,又伸手朝小狸身上摸了摸。
“下河洗澡了!”她笃定的道。
他笑着点头,“在河里洗澡比在家舒服多了,我在河里游了好几个来回!神清气爽,别提多畅快了!跟锦城一块儿去的!”
她侧了身子斜睨着他,不冷不热的道:“这大晚上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要是有女人偷着跑去看你洗澡,河里也没其他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毁了你清白之身,吃这么大的亏,该如何是好?!”
裴玉堂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又立刻想起她去河里洗澡两人争吵一事,笑得更欢了。
他眼睛明亮笑意直达心底,露出一口白牙,又干脆坐近了将头埋在她腿上,笑声也闷了下去,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宋曦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两声,继续道:“男人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万一呢?真给哪个女人瞧见了,你得以身相许了!别人知道了还会骂你不检点,不知羞耻!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过了好半天,裴玉堂才抬起头来,笑意未尽,仰头对她道:“你说的对!看来我真得小心些!我可不能娶了别人!”
宋曦月冷哼,“真傻!坐直了,别压我腿!”
他不情不愿的松开她的裙角,靠回到树干上,歪着脑袋瞧她。
宋曦月伸手拂起他一缕头发,摸了摸,又放下了,“大晚上的,身上都是水,你得等会儿才能睡了!”
她手往回缩,却被裴玉堂动作更快的攥住了她的手指,手握的紧紧地。
他眼底带着期冀,藏着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就差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儿或是一句话。
宋曦月注视着他,神色平静的将手指用力一点点抽出来,装作无事发生般,抱着小狸跟它玩耍。
裴玉堂又靠回木架上,双手抱胸,唇角带着一抹笑,望着被月光洒满的小小院落。
过一会儿,宋曦月仰头看了眼辽阔夜空,又若无其事的扭头看裴玉堂一眼,低下头,用手抚摸着小狸的脑袋。
夜来风很轻,周围很静,院墙边上飞着一只萤火虫,忽明忽暗,一会儿不知落在了何处,一会儿又飞了起来,捉摸不定,像极了怀揣着缱绻情思的男女。
明晚的月亮应当会再圆再亮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