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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37
中心被打扮过, 颇有圣诞气氛。门口摆着两棵大圣诞树，一左一右威武地立着。
陶屿的车停稳, 梁贻彤解下陶屿的围巾还给他，陶屿随口道：“慢点。晚上来接你。”
梁贻彤应道：“知道。”
最寻常的对话。
她下车时稍微想了一下, 如果以后每一天……
转瞬即逝。
普通的一天, 吕秘书端个保温杯靠在梁贻彤琴室前面絮絮叨叨, 梁贻彤微笑着边练琴边听。外面北风越刮越狠，玻璃窗突然被细密地一阵敲击, 下冰碴子了。
吕秘书神神秘秘：“老板圣诞节不打算回去了，还呆在这儿呢。”
梁贻彤抬头看她，她啜口热水：“老板对节目很努力, 看来不是草台班子, 大阵仗。”
梁贻彤笑一笑：“网综？”
吕秘书一竖眉毛：“谁说的！卫视的。”
梁贻彤不甚在乎：“还没选定人选啊。”
吕秘书一压嘴角：“还没呢，在旁边的城市选录制场馆呢。”
梁贻彤点点头, 没说什么。
梁贻彤背后的窗外铅云厚厚地压下来, 吕秘书看着那占满整面墙的前苏联式大窗出神：“又到年底了。再有七八天，这一年就过去了。”
梁贻彤的钢琴声稍稍一停。这一句感慨异常可怕。窗外狂风急雪，窗内的人除了侥幸, 无可奈何。
“这一年过得这样快，唉。我还记得今年元旦咬牙切齿发誓要走上人生巅峰, 然后得过且过一年。”吕秘书叹息，“梁老师去年想的什么？”
去年想什么？想……梁贻彤哭笑不得发现，她去年想着要谈个恋爱来着。
“梁老师明年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呢，回家当老师。
一样也……得过且过。
兵荒马乱忙一天, 送走所有学生，梁贻彤自己在琴室练琴。外面早黑透了，狂风呼啸，一点灯光都不见。陶屿推开门：“没学生了？走吧？”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梁贻彤，解开围巾把梁贻彤三两下包严实，只露一对眼睛：“外面风大。”
陶屿领着梁贻彤往外走，吕秘书已经下班走人，保洁的工作人员挨个收拾琴室，他们俩一前一后走进长长的走廊。半坏不坏的灯管光影凌乱，陶屿领着梁贻彤穿过一个不愉快的长长的梦境。
“你明天晚上……有空么？”
陶屿走在梁贻彤前面，握着她的手，声音很低：“有啊。”
“我明天休息，请你晚上……吃饭。”
“正式邀请？”
“正式邀请。”
陶屿握着梁贻彤的手用了些力道：“我下午尽早到，家里材料够么？不够一起去买。”
“嗯。”
一路上大家都很平静，最平常不过的晚上，一个男人接一个女人下班，毫无稀奇。
到梁贻彤家楼下，陶屿云淡风轻：“明天咱俩一起去超市，晚上一起做饭，你不要先弄，等着我。”
梁贻彤点点头，跟陶屿摇摇手：“晚安。”
梁贻彤一转身，陶屿在车里终于绷不住，兴奋地咣咣狂砸方向盘，不小心一拳头砸在车喇叭上，惊天一响，吓梁贻彤一跳。
梁贻彤晚上没什么消遣，洗漱上床刷手机。消息一闪，是许久不见的谢老师。
一想到她，梁贻彤脑子里都是那一串干脆利落决绝的高跟剁地的声音。谢老师干什么都一样利落，辞职回家一气呵成。
“你干嘛呢？圣诞节快乐啊。”
她俩是在谢老师未婚夫出轨之后迅速成为朋友的，梁贻彤以为这友谊有时效性。她回答谢老师：“你怎么样？”
“还是回家好。我终于不用挤地铁了。”
梁贻彤笑出声，地铁是太吓人。谢老师元旦打算和家人出国旅游，问梁贻彤过年有没有什么计划。
梁贻彤沉默一会儿：“过年当然要回家啊。真羡慕你，我还没出过国呢。”
谢老师那边儿也是寂静很久，半天就回一句：“我爸妈老得太厉害了。不陪他们出国玩一回，他们没有机会了。我在燕城为了个狗男人要死要活的时候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你说奇怪不奇怪。”
梁贻彤瞬间被淋了一桶凉水，浑身上下，浸骨透冷。
她想给父母打个电话，拿着手机心如擂鼓。可是突然打这样的电话回家，反而会吓到父母——梁父梁母脑补能力极强，他们绝对认为梁贻彤被欺负了受委屈了，天知道他们会想到哪个程度。
梁贻彤躺着，计算手里学生们的课时还剩多少。那头谢老师睡了，没再说话。梁贻彤彻底失眠，计算完课时再仔细地盘算存款。她规划这么久回家要怎么怎么地，父母从来没什么要求，就没想过带着父母出去玩一玩。是个好主意，春节带着父母出去逛逛，哪怕就在国内转转呢。再不这么干，来不及了。
谢老师的声音反复跟梁贻彤说，再拖着，他们没机会了。
陶屿下午紧赶慢赶，五点终于到梁贻彤家。天黑透了，万家灯火。他从车里抬头往上看，梁贻彤家的灯光已经亮起，温暖柔和。不是“滚蛋”或者“原地待着”，是在等候。
等候陶屿。
梁贻彤在等陶屿。
有个人从楼道里出来，陶屿一个箭步冲进门，吓对方一跳。陶屿歉意笑笑，电梯门一开，他轻快地进去，按楼层，顺便对着电梯里光滑如镜的厢壁整理领带和外套，到了楼层站在梁贻彤家门前平复呼吸，端起平静的表情，敲门。
门锁柔润一响，梁贻彤轻轻打开门：“来得好早呀。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