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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可能有喜欢的姑娘
翌日清晨，晨曦照耀下的J大校园阒静无声。江小鹿背着书包，雀跃着前往高铁站：“嘿，世界联赛，我来也。”
虽然她和范程到达会场的时间比正式开赛提前了两个多小时，但会展中心早已处处挤满了工作人员、COSER（角色扮演者）、玩家、媒体……简直水泄不通。
除了校运会，象牙塔里的江小鹿可没见过如此热闹的阵势。她天生好奇，每每问出的问题都让范程很无语，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白痴”的表情。
她乖乖地保持了沉默，毕竟她事先没做过功课，简直就是一个真白痴。
之后，开场倒计时开始，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人潮中挤入了入场通道。刚准备入座，周围就传来一大片男性的欢呼呐喊：“艾莎，我爱你。”
而女观众也不甘示弱：“深蓝，你好帅。”
“神谕，神谕！”
氛围热烈到仿佛这不是一场电竞对决赛，而是一场顶级流量的演唱会。不过这倒也不奇怪，在这两支总决赛战队中，好些人经常代表战队亮相于世界游戏媒体与网络，因此粉丝号召力颇强。
历经前期的几轮激烈角逐，国外强队神谕和本国风之谷双双走上了总决赛的争冠舞台。
总决赛舞台上的大屏幕投射出两支战队的准备情况，虽然10名选手都穿着低调的战队服，但另一队却尤为瞩目——唯一的女选手，而且是网红脸级别的，另外四名男选手颜值也各有风采，其中一个男选手的颜值和气质更卓然不凡，令人惊艳。
而他的过往十分低调，名字和照片极少出现在媒体之上，前来的观众只知其主打位置，但认不出脸，对不上号。当他的脸部特写出现在大屏幕上时，众人都倒抽一口气，电竞圈竟然有如此俊逸的选手，这资质去混美男当道的演艺圈，怕是也能火上一把。
为什么以前从没媒体报道？
隔壁有声音传来：“那个是‘风之谷’的神秘中单，他自己很低调，从不曝光于媒体，但他补刀、意识、走位、技能预判完全碾压其他人，好期待他今天的表现！”
自从选手入场，江小鹿脸上的震惊就再未消失——数月不见的斐承清竟然是国内电竞市场顶级战队风之谷的人？
此时，屏幕恰好切换到他们风之谷的特写镜头。镜头中，杜艾莎望了斐承清一眼，满溢着似水柔情，金童玉女，看上去无比般配。
江小鹿心中略酸涩，不过就算没有杜艾莎的存在，她一介素人，对他也只能远观，而不可近处。
可是，自己对他的想念一直绵绵不绝啊！
惊喜与犹豫在心中纠结，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范程不解地望了她一眼：“你怎么比我还紧张的样子？你不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吗？”
“我是不感兴趣啊，但台上这么多帅哥，我看了把持不住呀！”
其实，她只对斐承清的出现，把持不住。
范程翻给她一记高冷的白眼。
决赛采取BO5的赛制，即五局三胜。虽然江小鹿从未关注过端游《峡谷战纪》，但它的玩法、规则和手游《峡谷战纪》本质上是一模一样，因此她对现场战况也算了然于胸。斐承清是风之谷的中单，同时也是队里的战术家。一开始，对手“神谕”下路气势汹涌，把杜艾莎和射手压得透不过气，连兵线都不敢向前清理。随后，斐承清在清完中路小兵后，潜入河道，在下路取得双杀。
解说很激昂：“‘风之谷’中单巧妙预判‘神谕’辅助的硬控，一个大招拿下双杀，这是世界赛的第一个首杀兼双杀！非常精彩！风之谷的这位中单其实一直以来都很低调，之前也参加过各种赛事尽管表现可圈可点，但他很少露面接受访谈，所以大家对他不是很了解……不过没关系，相信今天他会让我们见到他强大的实力。”
因这次小团，原本平缓的局势开始紧张。现场略微低沉的气氛也嗨起来，赞叹和辱骂齐飞耳畔！
之后，“风之谷”以神挡杀神的气势，不停地推塔围剿，雪球越滚越大，连续两局轻松击败对手“神谕”，两次成绩结算时，斐承清都是胜方MVP。
两支战队正要中途休息，主摄像机突然扫到观众席上的江小鹿！
“你还挺上镜的啊！”范程打趣道。她一脸懵懂地望着大屏幕，心中的小鼓咚咚作响——天，那么斐承清会不会看到自己？
时机刚好！
斐承清的目光正好对上屏幕，但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很快，他也收回了目光。
江小鹿又有些失落，他或许并没有看到自己。
这会儿，双方战队都趁着休息时间，回到了休息室总结战况，调整心态。
范程因他支持的神谕战队明显失利，有些闷闷不乐。于是，邻座的江小鹿不敢显露因斐承清获胜的喜悦。
之后比赛中，走位灵活、意识极好的斐承清数次成功逃脱对手的围攻，团战一旦发动，他常取得三杀、四杀，这首届世界联赛简直就是他的专场表演秀。
最后一局，“风之谷”战队以大顺风的优势推掉“神谕”阵营的水晶，在中单法师斐承清的带领之下，以3∶1的佳绩获得第一届世界联赛的冠军！
会场沸腾了，欢呼之声夹杂着抽泣与咒骂声。
“神谕”是世界级明星战队，在国际电竞舞台上屡获殊荣，拥护人数众多，是很多骨灰级粉丝的终极信仰。之前媒体也一直看好他们，谁知道遭遇滑铁卢，竟然被新队“风之谷”全方位碾压，选手自身伤心欲绝，他们的粉丝也失望不已。
可惜赛场无情，镁光灯只属于胜者。
当绝对王者风之谷站在舞台中央时，江小鹿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了。
她很明确，舞台上最夺目的存在——斐承清正在看她的方向！可她今早起得太急，甚至都没有擦护肤品，肯定憔悴得跟个鬼一样。如果早知道斐承清就是上场选手，她才不会那么随意呢。
女主持很钟情斐承清的对局表现，不停地朝斐承清提问。斐承清冷淡应对，仿佛当一场寻常闲聊。旁边的深蓝倒很乐意表现，数次插话，主持人为化解尴尬，也愿意积极和深蓝互动。
江小鹿在台下看着斐承清挺拔颀长的身姿，心中更甜蜜了。
此次再遇，她更加确定——他值得这份喜欢。
只是这条楚河汉界太过艰难，她一个小卒子又何德何能敢厮杀到终点，将他这高贵的“将帅”吃干抹净呢？
例行的流程过后，《峡谷战纪》运营商替冠军队“风之谷”颁奖。
为冠军队颁奖的是游戏运营商的总裁。舞台之上，瘦瘦高高的总裁正准备把奖杯递给队长斐承清，斐承清礼貌地笑道：“奖杯和美女更配！”
“谦谦绅士。”总裁赞道，随即把奖杯递给杜艾莎。杜艾莎受宠若惊，连连道谢，望向斐承清的目光更蓄满了浓情。
她对斐承清向来是喜欢的，但当他绅士地把这份沉甸甸的荣誉与桂冠披于她身之时，她的爱慕和征服欲更为浓烈。
她，杜艾莎，天之骄女，她想得到的东西，从来都不忌惮有多麻烦！
而这一切，台下的八卦观众纷纷把它解读成一份暧昧之情。包括内心戏向来丰富多彩的江小鹿，她出神地盯着舞台中央，黯然神伤。
她的手机提示灯在包里一闪一闪，在光线暗淡的观众区中，着实醒目。
范程友好地提醒她。她掏出一看，已经有多个未接来电，均是邻居小胖子的夺命连环催。
她以为是小胖子要她上分，于是利落地摁掉了。谁知道，小胖子不依不饶继续拨来，嗯，没事，她继续摁。
大概一分钟后，来电提示偃旗息鼓，一条短信跃入手机屏幕上：“小鹿姐，你妈妈出事了，你快点回来！”
容纳千人、座无虚席的会场中飘着一丝丝燥热，但江小鹿满身寒意，如坠冰窖。
妈妈又发作了吗？
她稳了稳心神，颤抖地走出会场，拨通了电话。那边小胖子还不待她开口，就带着哭腔道：“伯母她动手把山下王婶给打破头了，飞叔和我爸刚把王婶送进了医院，但是你妈妈情绪还很激动，现在又在你房间砸东西，你快点回来啊。”
发作了，一定是发作了！她脸色苍白地挂断了电话，返回会场问范程什么时候走，她必须提前回家，范程因神谕战败，对后续流程兴致缺缺，于是两人决定立马买高铁票回G城。
而这边舞台上主持人继续走流程，分别宣布五个位置最佳获得者，斐承清毫无悬念地获得最佳中单，最佳ADC（指物理伤害输出型英雄）和辅助也分别为深蓝和杜艾莎所摘获，其他两个位置则为亚军队“神谕”获得。
在这场全世界玩家共同关注的直播盛典上，斐承清无疑成为最闪亮的赢家。
主持人问：“我想问问你获奖后，短期内你会做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战纪GPL联赛，但也是最后一次，之后我会进入商业圈。”斐承清云淡风轻地说道。全场哗然！包括他战队的队友及俱乐部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
他的电竞事业才起步，尽管刚夺冠，但远没达到人生巅峰，以他的天赋，绝对能产生第二、第三个冠军，但怎么才惊鸿一现，就向全世界玩家宣告永久退出电竞圈。
斐承清的反应无疑显示了这是一个筹划已久的决定！
“为什么，难道你已经厌倦《峡谷战纪》了吗？还是你们家老板给的薪水不够？”男主持用打趣方式提出了大家共同的疑问。
“ROD俱乐部其实给了我很多照顾，无论学习电竞知识，还是电竞之外的成长，我很感激ROD和我们老板。退役这事其实我跟老板和经纪人说过，他们也是支持的。之所以没公布，是不想影响大家对决的情绪，现在结局已定，也是时候了。”
中规中矩又得体客套的说辞。主持人想继续深究，但斐承清打太极糊弄过去了，他向来是个稳重的人，在事情没有彻底成功之前，他不愿弄得尽人皆知。再说，于他的角度来说，这份分享已非常详实具体了。
“那么，你有女朋友吗？”女主持人意味深长地笑问。
“我可能有喜欢的姑娘。”斐承清回答。
队友啧啧感叹，打趣：“谁啊，谁啊？我们俱乐部的吗？”
“可能就是我们艾莎哦！”二小刀道。
深蓝狠狠地望着斐承清，这场赛事上他本就大出风头，难道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向艾莎告白吗？
他敢！深蓝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露。
俱乐部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深蓝爱着杜艾莎，他斐承清怎么能横刀夺爱？
而台下的观众更是哗然，八卦的火苗熊熊燃烧，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撩动了如此惊才绝艳的天赋选手的心呢？
不少人的目光望向了杜艾莎。
本抱异样心思的女主持人略失望，旁边的杜艾莎更是脸色苍白，死死盯着斐承清，心中狐疑：她明确斐承清现在的动心对象并不是自己，那他又是什么时候遇上了喜欢的姑娘，为什么作为朝夕相处的队友，她不知道、不明了？难道是上次在他哥哥家遇上的两个姑娘之一吗？不行，下场后，一定要打探清楚。
然而，斐承清并未向公众释疑。
约莫中午饭点，决赛盛典彻底结束。
观众意犹未尽地走出会场，开始在各自的社交圈内分享观感。
当晚，斐承清“世界第一中路杀神”的名号在电竞圈、八卦版爆炸了，有玩家把他总决赛的精彩镜头合成剪辑成视频，流传甚广，甚至他这个名字立马升级为一个传奇般的精神符号，激励着无数青少年玩家对电竞的热情与向往。
不少玩家想把他的生平扒个底朝天，但是一无所获。他好像凭空出现在《峡谷战纪》的电竞殿堂里，不知从何而来。直到网络世界中有微弱的声音响起——早些年其他几款风靡一时的世界级游戏的电竞冠军也姓斐名承清。玩家们才蓦然发觉，原来游戏终归有天赋一说！
一下高铁，江小鹿立马就赶回老家处理这场意外。
家中早已一片狼藉，但江母依然没有停止砸东西，情绪激昂时甚至撞墙自残。江小鹿护母心切，急忙制止，但江母随手操起一块碎玻璃就往她身上砸。
千钧一发之际，隔壁斐嫂眼明手快将她拉出了房间。
江小鹿见事情已完全不可控，终于痛苦地拨通了李医生的电话。
李医生是市精神病医院负责江母疾病的主治医生，当初江小鹿接母亲出院之时，她对江小鹿表示，江母的病并未痊愈，如果再次发作，必须立马联系医院。
每次母亲无缘无故冲江小鹿发脾气时，她心里都暗暗祈祷，不要再次引发母亲的狂躁症。没想到千防万防，母亲还是发作了，并且打伤了山下村民。
在隔壁斐哥斐嫂的帮助下，江小鹿费尽力气把母亲送入医院，之后匆忙探望完伤者王嫂，时间已到半夜。
望着家里满地的物品残骸，江小鹿流下了无声的泪水。
自从父亲发生事故之后，江小鹿感觉人生开启了Hard（困难）模式。当年母亲沉浸在父亲去世的巨大悲伤中，引发了抑郁焦躁症。尽管在医院住了小半年，隐约恢复正常，但事后经常发脾气，并常常散发强烈的攻击倾向。平时，自己受罪也就罢了，但这次打伤别人，巨额医药费和赔偿可如何负担啊？
收拾完毕后，她躺在冰凉的被窝中，无心睡眠。
白天还惊喜着与斐承清的重遇，但现在她不敢再去想赚钱以外的任何绮念……
她打开手机浏览器，检索着赛事新闻，“斐承清”的名字自然高频出现在新闻的摘要里，媒体的通稿中充斥着浓浓的赞赏与惊艳，不惜用“天才”“被神眷顾的男人”等词眼形容，人物配图尽管不清晰，但隐约可见斐承清青竹美玉般的风姿。
如今电竞脱离了玩物丧志的定义，被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列为正式比赛项目，端游《峡谷战纪》第一届GPL世界联赛的最佳MVP，其重要程度无疑堪比奥运冠军吧。
江小鹿关掉手机，木然地闭上双眼。
承认吧，江小鹿，“斐承清”三字只是你无比漫长的命运字典里的“错过”字眼下的一小行注脚。
深夜的静途山冷清寂静，偶然传来夜枭的凄啼，让人不忍耳闻。
下半年，声名鹊起的直播平台“Showtime”整体搬迁至J大附近的5A级写字楼。
江小鹿望着这栋富丽堂皇的楼宇，深吸一口气，迈进了电梯。
她从没想过通过直播的方式赚快钱，可目前形势迫人，她只能出此下策。
半个月之前，她找闺蜜金镶玉家借了二十万缓解燃眉之急，这数字对于金家并不算大，金镶玉也明确表示这几年都无须偿还，可江小鹿总觉得浑身是压力，恨不得立马还债解脱。
于是，她白天教室、医院两头跑，深夜也不惜给人代练上分。给人上分不难，但每次的单也就几十块钱或者上百块，这些小钱对于这笔二十万巨款，实在是杯水车薪。
最后，金镶玉看不下去了，再次推荐江小鹿去做直播：“最近新崛起的直播平台Showtime年薪百万招聘主播，你真的不去尝试一下吗？”
她对直播向来不感冒，也很讨厌部分粉丝脏话连篇的弹幕。可是，直播应该是来钱最快的，她思前想后，点开Showtime官网，尝试了解下这个计划。
“Showtime”年薪百万聘主播的计划类似“卖身契”的玩法，签约，高额底薪+提成，然而在签约期间，每天必须直播5小时，并且2年之内，不能去其他平台直播，其他条条框框不胜枚举……但钱与名对人的诱惑实在太大，不少人愿意接受苛刻的约束，挤破头都想成为Showtime签约主播。
江小鹿也心动了，下载好Showtime APP，点开了相关的招募页面和报名通道，最后她在网站底部地址栏发现，Showtime公司就在学校不远处，于是决定登门自荐，提高入选概率。
出门之前，她请室友给她化了个美艳型的浓妆。
毫不知情的小双调侃她是否有约会，她含糊其词，敷衍过去。目前，她并不想透露出家庭状况，再说这背水一战也未必能成功，还是先保密吧，免得让人笑话。
当她化完全套妆，换上浅蓝连衣裙出现在室友眼前时，寝室内一片抽气惊叹声，连平时专注力极高的学霸秋秋都从课本中抬头，连连感叹！
化妆之前的江小鹿只能算邻家小美人，但清新寡淡的脸经彩妆修饰后，立马变得精致生动，碾压众多大眼睛、锥子脸的网红，且不缺辨识度。
在室友的啧啧声中，江小鹿红着脸跑出了宿舍楼，坐上了去Showtime的公交车。
Showtime直播租赁了整层办公室，新装修不久的办公区域处处透着一股时尚优雅的范儿，可能因为是注重颜值的互联网直播行业，进进出出的女员工都很高挑出众。江小鹿有些自卑，打起了退堂鼓。
可一想到巨额债务，她又咬咬牙，缠着前台姑娘引荐，最终敲开了运营总监何松明的门。
江小鹿礼貌性问好后，开门见山：“我想成为你们‘Showtime’的签约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