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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四更的时候又下起了雨, 窗户不知何时被吹开，宋娭光被一阵疾风吹醒, 身边亦是一片冰凉。她试着喊了两声，谢廷铨闻声从耳房穿堂而过, 身上披挂着一身官服, 薄唇紧抿神色略急。
宋娭光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眸, 侧脸看了看窗外的天，哑着嗓子问：“你怎么起这么早？已经到了去上朝的时辰了？”
谢廷铨重新将窗户关好, 才坐下给她掖掖被角，声音倒是很冷静：“圣上急召，大殿下在狱中发病, 病情危急, 太医说......瞧着不大好。”
她略惊：“怎么不好？”
“不食汤药，神志不清, 恐怕熬不过今日。”
宋娭光心中咯噔一声, 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与大皇子互看不顺眼人尽皆知，可若说有什么滔天的仇恨也犯不上, 乍然听到不惑之年的他竟然到了弥留之际，腔中迅速滋出一团棉絮, 堵得有些发慌。
她失神，谢廷铨劝道：“别多想，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他负罪在身, 再折磨下去也不是好事。”随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细声嘱咐，“继续睡吧，有事儿我让修罗回来传话。”
宋娭光哪还睡得着，套上外袍趿拉着鞋子，直接奔向伙房。将昨日吩咐厨子熬好的参苓粥装进食盒里，又匆匆赶至府门口，将他拦了下来：“昨晚便没吃上几口，将粥带着路上吃一些，空腹容易伤到胃。”
谢廷铨抿唇看着她，得此佳人贴心关照实来不易，可见她一头青丝铺陈未着粉黛的素净模样，他又有些不舍：“这些不用你操劳，赶紧回去睡吧。”
朝中政务诸多，谢廷铨如今越发清瘦，总饿着肚子怎么能行。虽说现在还未到而立之年，但这么虚耗几年，这硬挺挺身子骨不知能撑多久。
谢廷铨见她嘴巴渐渐瘪起，便接过食盒：“知晓了，我闲下来便吃。”
宋娭光知他忙起来不要命，也未管修家兄弟匪夷所思的眼光，厚着脸皮爬上了马车，淡定自若道：“我要看着你吃，不吃完我便不回去。”
她脸没洗，发髻没束，身上的茶色潞绸螺纹裙子在伙房蹭了一层黑灰，看起来乱七八糟。起大早匆忙跑过来送粥，明明困得东倒西歪，还要全程监视他吃光，执着又贴心的模样犹如初秋时的一线暖光，让他难以抗拒。
谢廷铨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将她整个人裹起来，她晕得迷迷糊糊，还不忘喃喃：“你别管我，我要看你吃光......”明明困得要命还在强撑，实在让他哭笑不得。
他囫囵将粥吃干净，又拿起小案上的奏章细看。朝堂局势不如他预想那么简单，大皇子这重症来得匆匆，他怀疑有人在中作梗，可又不像熙王的做派手段。宗哲怀疑案情中的不合理与他不谋而合，想要弄清来龙去脉必须保住大皇子。可眼下大皇子朝不保夕，他手上又没有能梳理局势的牌，莫名地让他觉得有些不踏实。
再加上新皇即将登基，若有人趁机对瀚王不利，那岂不是乱上加乱？这么想着，他又觉得头痛欲裂，偏头看了眼在旁边睡得怡然自得的姑娘，他便搁下手中的奏章，将她揽进怀里，闭上眼不欲想再动心思。
还未到建福门，马车外便传来熙攘的马蹄声。宋娭光睁开眼，偏了偏头看了一眼谢廷铨，见他神色疲累，便轻声唤了句：“醒一醒吧，已经到了。”
谢廷铨半睁半闭着眼眸，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脖颈，迅速凑过去亲了亲那嫣红的唇瓣。宋娭光眨了眨眼，鼻尖袭来熟悉的皂角味，她双手紧握在一起，猛地推了推他：“我还没来得及洗......”
“我不嫌弃。”谢廷铨又凑过去亲了亲，感喟道：“我的殿下真好，昨日还不给饭吃不给床睡，今日便能陪着来上朝。古人诚不欺我，果真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
“谁跟你是夫妻了。”宋娭光梗着脖子，“我不过是怕你这身子骨被我折磨散了，回头父皇和四哥追究我责任。”
谢廷铨凑近，唇贴着她耳朵温声道：“殿下敢说，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猛地推他，耳根子被点了一把火，别过眼道：“怎么不敢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谢廷铨腾出一只手来，伸过去捏住她的前襟衣领，轻轻用力拨开：“再说一遍。”
宋娭光往旁边躲，他反而笑了：“殿下躲哪儿去，臣可没动，这衣服若是扯坏了，可别怪臣。”
她后知后觉，登时红了脸，双手交叉于胸前护住衣领，作势要将他踹下马车。
谢廷铨不动如山，只是笑了笑：“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殿下了。”他低了低眼眸，将头搭在她的肩上，轻轻蹭了蹭：“若臣是君主可就坏了，肯定是一位流连殿下椒房的昏君，甘愿从此再也不早朝。”
脸上红一片紫一片，宋娭光只含糊不清道：“我哪有那般好。”
谢廷铨留恋不舍地起身，整理好身上的官袍：“在臣眼里，殿下便有这般好。”
他又趁机在她唇上亲了亲，“这里好吃”，又指着空空如也的食盒道：“这个粥也合胃口。今日份的力量已满，多谢殿下款待。”
说罢便背过身下了车，宋娭光看着他进了宫门，才吩咐车夫转头往唐王府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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