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小说 > 南木向暖北枝寒最新章节列表

第五十八章火光

♂主编强推—>火爆爽文【收藏一下,方便下次阅读】

阿三将这结果告诉了和畅,和畅有些怅然:“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学了法律之后,我才明白人间的变故太多了,多得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有人成功地攀上珠峰,有人数十次翼服滑行,却也有人因平地摔倒而半身不遂,有人在买菜回家的路上被雷电击中……憨厚老实的菜农有可能在某一天脾气火爆,举刀砍伤和他发生口角的顾客,醉成一滩泥的流浪汉也可能忽然跃起,伤害路过那里的晚归女子。

每当这些关乎人性的大新闻发生时,人们便希望世界果真有“轮回报应”的规则,信佛的好人坚信《玉历宝钞》里的地狱刑罚是真的,或许是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说服自己,继续仁善地度过余生罢。

做旁观者的时候,人总是以为灾难离自己很远,真正地置身于意外当中了,又会茫然不解地环顾周遭——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和畅又说,按照现有法律,在任何刑事案件开庭之前,家属或者朋友都不能会见被收押的犯罪嫌疑人,除非,是以辩护人的身份。

阿三愕然,卢定涛从未提及过此事。

卢定涛曾说,他必须要见卢杰一面,他可以忍耐,可以等到判决之后,但那些在心头密布的疑云不能等待,它们需要被清除,只有听卢杰亲口说清楚当年的事实,卢定涛才可能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阿三难以想象,为了与父亲对话,而选择成为众矢之的、要为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杀人恶魔出庭辩护的卢定涛,在这段时间里承担着何等沉重的心理压力!

阿三是卢定涛的朋友中,唯一知道他新的住处地址的人。

当时,卢定涛用公共电话联系阿三,将父亲所述转告给他。就在卢定涛将要挂断时,阿三忽然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究竟去了哪里?”

“阿三,连你也要为难我?”公共电话太老旧了,那边传来的声音时断时续,其音色较之人声,更像是机器发出的电流钝响。

“总得有一个人知道吧?”阿三忍不住冲着某个固执的人抱怨:“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决不会透露给其他人,你知道的。”

“好,我信你。”于是卢定涛将新的地址交给阿三,他又恳求阿三:“你如果方便,请替我关照娅枝,多劝她放下。”

“照顾朋友,必须的。”阿三爽快地应承了前半个要求,至于“劝娅枝放下”这个任务,直性子的阿三连自个都劝不服,自然不愿行唯心之事,便将它糊弄了过去。

辩护人,必须出庭。此次审判的公众关注度极高,出于舆论压力方面的顾虑,卢定涛绝不会提前回到L市,更可能选择连夜赶到,而从他和母亲居住的地方到L市的车次数目寥寥,到站时间在傍晚到凌晨之间的,就只有这趟短暂停靠老旧北站的慢车了。

“你不做侦探,可惜了。”卢定涛听完前因后果,微微一笑,口气有些怅然:“你说,六个小时后将要出庭的辩护人,私下会见受害人家属,合适吗?”

车轮翻越过减速带,橡胶与铁片摩擦着,发出刺耳的振动音,盖住了卢定涛的说话声。阿三停稳了车子,大声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卢定涛不再回答,他抬头望向某一扇亮着昏黄灯光的窗,一时间觉得百感交集。那里,是他曾经的家,他的父母几个月前居住的地方。才搬离了不久,他就已经忆不起房间的样子了,那棵植物被摆在阳台还客厅?妈妈通常放抽纸的地方,是玄关上面的抽屉还是鞋柜旁的收纳箱?

卢定涛缓缓地闭上眼,神思已经穿越时光,回到了事发之前的家门口,回忆中的自己还是在银行任职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一步一步地攀上阶梯,惊醒一层层楼梯间里的声控灯,扫视过雪白的墙壁,检查门外电表里的余量,最后用钥匙打开气派的木门,踏进宽敞而温馨的家里……

卢定涛睁开眼,直视前方黑漆漆的门洞,他打开手机照亮脚下,同时淡淡地对阿三说:“里面,已经很不像样了吧。”

他看过那张刊登着犯人住处照片的报纸,对楼道和家中的狼藉程度已有一些心理准备,报纸上的照片虽是黑白色的,却依旧极富冲击力,卢定涛尝试过凭借大脑将那些深色代换成文字里所描述的鲜红,想象着那种烈红与灰暗的对比,该呈现出怎样骇人的视觉效果。

“是挺不像样的。”阿三随口答道:“反正,肯定比我当年那个破门可惜。”

“你那门能值几个钱?”卢定涛不禁出言嘲讽。

“不值钱,糟蹋就糟蹋了。”阿三抑揄起卢定涛来:“你这好事者,非要强行给我擦了。害得我欠了你的人情,现在倒好,足足付出了你当时几十倍的劳动。”

阿三所言并不夸张,当年阿三门上那几个红字,与今天这淌了一整栋楼的、不要钱似的油漆相对比,简直就是高利贷债主手里放出的小小本金,和本金经过利滚利之后,摇身变成的巨大负债。

“确实,不止几十倍。”卢定涛踏入门洞,被那股恶臭刺激得掩鼻皱眉。

触目惊心,卢定涛搜遍脑海,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

“禽兽”、“恶种”、“死全家”、“断子绝孙”……卢定涛打开手机自带的照明功能,扫视过这些寄托着书写者愤恨情绪的字词,他的手微微抖动,墙上的光斑便在那些丑陋的疤上剧烈地游弋。

他走着,照着,看着,却没有在任何一层停留,他以平静且恒定的频率迈着脚步,径直来到了家门口。

卢定涛取出钥匙,才发觉那门虽然关着,把手下却只有一个漆黑的空洞,锁头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种荒诞且粗暴的状况,让从小受文雅教育的卢定涛怔了怔,他随即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低哑着嗓子喊:“娅枝,是我,卢定涛。”

卢定涛慢慢地推开门,他一边呼唤着娅枝,一边抬步入内。阿三心下暗自愧疚着,卢定涛的心思毕竟缜密细致,他自己则太莽撞了,当时拎着汽油桶就闯了进去,害得孤身一人的娅枝受惊害怕。

阿三想,除了卢定涛,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更懂得照顾向娅枝。

他对她而言,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