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坊的陈宅十分显眼，走过望仙桥横穿御街，一座六开的大宅门就矗立在眼前，不愧是宰相府第，别有一番气势。身穿便服一付文人打扮的刘禹站在不远处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这要放到后世，得卖多少钱啊！</p>
他选的时机很不错，吃过晚饭，又还没到睡觉之时，当然之前先要打探陈宜中是不是按时下了班。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是否有某种默契，陈宜中今天还真的就如他所愿，帖子送入府时，他已经坐在了书房内。</p>
“去将人请进来，带来此地。”</p>
这是早有准备的事，陈宜中撇了一眼帖子上的抬头就淡淡地吩咐道，这个年青人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可在他心里印象极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啊。</p>
原本一个从四品的中级官员，根本不可能放在他的眼中，可一路走来，他亲眼所见，此人是如何从一微末小吏一步步爬上来的。叶府女婿、圣人青眼、权贵侧目，陈宜中十分不解，明明是一个文人，为何走得却是这种路线，口碑还不算差。</p>
就在陈宜中揣摩他的时候，刘禹也正走在陈府的前院中，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他总觉得两边的房前屋后藏着什么人，面前这个领路的，会不会突然大叫“关门放狗！”？好在直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前，都没有发生他想像中的事。</p>
“刘子青？本相等你多时了。”</p>
看到来人的一瞬间，陈宜中微笑着说道，这句平平常常的招呼用语让刘禹心里就是一个“机灵”，不会是在这里下手吧。</p>
“刘禹见过相公。”</p>
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刘禹上前拱了拱手，微微一恭身说道。</p>
“无须多礼，坐吧。”</p>
陈宜中一摆手，一个下人端了杯茶进来，刘禹在落座之前暗中打量了一眼，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卖相还是不错的，青须拂胸、双目有神、样貌清瞿，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是很有道理的。</p>
从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看来，什么刚愎自用、志大才疏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许多人认为南宋之所以最后灭亡，此人有不小的功劳。唯一可说的就是最后没有跑去降元，但也仅仅而已。</p>
这片刻的失神没有逃过陈宜中的眼睛，他只当是年青人初见自己的拘谨，虽然在大殿上口出狂言，侃侃而谈，私下里不还是个愣小子？</p>
“今日朝会，子青可是出了风头啊。”</p>
“啊，相公说笑了，那位没有说错，下官当时确实走神了。”</p>
这样的开场白，也没有出乎刘禹所料，反正不过是两人独处，他也不怕传出去，干脆大大方方承认了。</p>
“哈哈”果然陈宜中微微一愣，随即就是一阵大笑，刘禹毫无尴尬之意，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个小子有点意思。</p>
“听闻子青从不登同僚之门的，今日漏夜来访，想必有要紧之事吧。”</p>
“不敢，下官自知朝会上出了丑，特意来听相公训示，不知有没有打扰之处。”</p>
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他也会，刘禹当然知道对方比他更着急，既然不想先提，那他又怕什么，这茶水没什么滋味，远不如自家的，媳妇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应该是绿色无污染的吧。</p>
“这个滑头。”陈宜中暗暗在心中腹诽着，确又无可奈何，眼看着这小子一付不紧不慢专心饮茶的样子，哪里不明白，自己不开口他是不会提的。</p>
“这个么，你是枢府属吏，轮不到本相来管，不过有一事，却要同你商议一下。”</p>
“不敢当，有何事，相公只管吩咐。”</p>
听到要进入正题了，刘禹这才放下茶杯，眼神转到了他的身上。</p>
“朝廷欲在两广等处校阅兵马，以备海贼之患，尚缺一员总制，子青自枢府来，不知可有推荐之人？”</p>
明明早有定论，偏偏还要拐弯抹角，其实这种官场话，不独是古人，后世的那些公仆又何尝不是？不过刘禹也知道，以他宰相之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再绕圈子就会适得其反了。</p>
对方想调金明出京，他也想要金明出京，二者看似殊途同归，其实也不尽然，现在是对方更急切，自然就要争取一些条件了。下面要怎么谈，刘禹想着早就拟好的腹稿，不慌不忙地起身朝他拱了拱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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