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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事有反常即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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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景隆心里,实是有些担忧啊!

无端端的,太皇太后让儿子去祝寿,再结合此前流出来的流言蜚语,方继藩似乎是帮着张家欺了周家。..

只怕,这是宴无好宴!

方继藩则是翘着脚道:“我不吃粥了,我得琢磨着去置办寿礼去。”

方景隆便遗憾地颔首点头,噢了一声,将方继藩的粥端到自己的面前:“那别可惜了,我来吃。”

说罢,埋头喝粥,低着的头,却依旧没掩盖住他脸上的忧‘色’。

肯定出啥事了。

方继藩心里琢磨着,平时老爹虽也有惆怅郁闷的时候,却不似今儿这般,忧虑重重的样子。毕竟是个武夫,这爹是历来粗枝大叶的,只是偶尔遇到涉及到儿子的事时,才会细腻一些,不过即便如此,也是有限。

事有反常即为妖。

方继藩虽是不‘露’声‘色’,等出了厅,却是将邓健寻了来,道:“近来家里出了什么事?”

邓健诧异道:“啥,啥事?”

“我爹!”方继藩觉得这家伙,即便没有得脑残,这智商也是有限得很。

“噢。”邓健恍然大悟,然后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方继藩,沉‘吟’了很久很久,才道:“少爷,你啥时关心起家里的事了。”

“……”

方继藩沉默了。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以往那个没心没肺的败家玩意,怎么会突然对家里长短的事这样的上心呢?

自己还是低估了邓健的智商啊,看来自己对他一定产生了某种误会,哎……

方继藩一声叹息。

这不也正是传说中的事有反常即为妖了吗?

然后邓健歪着头,很努力地想了想:“少爷,小的觉得你有些不正常了,和以往有些不同。”

这都给他看出来了。

失败啊!

方继藩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本来就和以往那个人渣有区别啊,这半年多,你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不过……人不能改变得太快,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否则,违和感就太重了。

人是不可能一觉醒来就变成第二个人的,那是妖怪了呀。

可人可以一天天长大,慢慢的成长,一点一滴的改变,这叫润物细无声。

所以,还是不要被邓健觉得自己成长的太快为好。

方继藩抡起胳膊,狠狠的就是飞去一巴掌。

啪……

下一刻,邓健的脸上立即便多出了一道掌印。

邓健哀嚎一声,眼泪便迸出来,捂着自己腮帮子,疼得龇牙咧嘴。

“现在,还有问题了吗?”方继藩厉喝。

“没,没问题了。”邓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还觉不觉得本少爷不正常了?”

邓健呜嗷一声,泪流满面地哀道:“正……正常得很。”

没‘毛’病。

敢情自己最近不正常,是因为你少爷我揍你揍得少了啊。

你看,现在这一揍,不就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吗?少爷本来就是随心所‘欲’,就是不可捉‘摸’的,突然揍你咋了,突然关心家里的事,又咋了?

“好了,现在开始回答问题。..”

邓健在方家,可谓消息灵通,其实作为贴身仆人,他是方继藩与家中下人们沟通的桥梁,这府里发生的事,他大多略知一二,因而老老实实的将事情抖‘露’了出来。

原来是因为方景隆的表妹,便是那嫁给了徐家次公子的‘妇’人,在婆家受了气,倘若只是受气,倒也罢了,偏偏受的却是长房夫人的气。

老爹之所以郁闷,既是因为这是别人家的家事,自己无法干涉,就算干涉,也只会让他这个表妹的处境更糟糕。

除此之外,他多半认为,之所以自己的妹子受人欺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若不是方家家世远不如黔国公府,方家的‘女’子,又怎么只会嫁给人家二公子,那长房的沐家主‘妇’,怕也不敢对他这个表妹如此吧。

在这个嫡长子继承制的时代,沐家主‘妇’,确实就是未来徐家的一家之主,方继藩这姑姑的一辈子,怕也只能仰仗在她的鼻息之下。

听明白了这件事来龙去脉,方继藩皱眉道:“上次我也见了姑姑,可我见她对我并不热络。”

方继藩说罢,忍不住撇撇嘴,对这个姑姑,他是真的没什么好印象,还是老爹太多愁善感啊。

邓健却是一副‘欲’言又止样子。

方继藩瞪他一眼,语带不善地道:“皮痒了吗,有屁就放。”

邓健方才期期艾艾的道。

“少爷,我听杨管事说……说,那徐夫人……徐夫人怕是也不好显得热络,少爷您想啊,她在徐家的处境尴尬,倘若……倘若和咱方家太近了,将来若是和长房有什么龌蹉,岂不反而坏了方家与徐家、沐家的关系?自然,小的对这里头的内情也不甚懂,不过倒觉得杨管事说的有道理。当初……当初徐夫人还是姑娘的时候,可喜欢少爷了,少爷那时候还小,她成日带着您,处处护着您的呢。”

“噢。”方继藩心里感慨,没想到这里头牵涉到了如此多的人情世故,自己还是太年轻,有时候太天真啊。

他便点头道:“知道了,来,给少爷帮忙置办太皇太后娘娘的礼去。”

邓健眼前一亮,表情带着兴奋道:“少爷,预备送什么礼?”

…………

龙泉观。

今日龙泉观山‘门’大开,张朝先一大清早便到了山‘门’,将一个自南方千里迢迢赶来的道人迎上了山来。

便连一直闭关在三清阁读经的普济真人喻道纯,此时也早早沐浴了一番,随后命接引道童在外等候。

那上山的道人步入了三清阁,他须发皆白,年过七旬,一身青‘色’道衣,头戴玄‘色’道巾,脚踏青履,目光很快定格在了喻道纯的身上。

喻道纯朝他微微一笑:“刘道友,幸会。”

这被称之为刘道友的人,出自龙虎山正一观,被敕为弘法真人,此番自江西来京,却并没有什么架子。

龙泉观源自正一道,而正一道奉龙虎山天师府为尊。龙虎山正一观,乃龙虎山八十一道观之一,当初的危大有,其实就是出自这龙虎山正一观,奉了张天师的道旨,方才入京来弘法,因而喻道纯与这位刘真人,本就是源出一‘门’,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刘真人朝喻道纯颔首,却是随即拜下,躬身道:“小道刘天正,见过师叔公。”

他虽为真人,可从辈分上而言,却比之普济真人喻道纯差之千里,危大有是晚年才开始收徒,他的师兄王大山,则作为正一观掌观,早早便收了无数徒子徒孙。因此,虽然这刘天正年纪和喻道纯相仿,可从渊源而言,却得喊喻道纯一句师叔公。

正一道之内,最讲究的便是辈分,因而喻道纯颔首点头,接受了他的大礼,方才道:“汝此番入京,所为何事,莫非奉了天师道旨?”

刘天正道:“倒非是天师之命,而是魏国公相邀,命小道入京和太皇太后讲经,魏国公在江南对正一道多有关照,小道虽是化外之人,这个情,却非承不可。”

喻道纯立即明白了。

魏国公府世镇南京,管理江南事务,而正一道在江南本就根深蒂固,彼此之间,早有‘交’往,听说太皇太后的寿辰就要到了,太皇太后崇道,魏国公投其所好,自然希望正一道派出人来,好使太皇太后对魏国公府格外的垂青。

喻道纯却是微微一笑,不为所动的样子,淡淡道:“当今陛下对吾辈并不甚看重,又因成化年间,一**邪道人‘乱’政之故,陛下对道人擅自入宫,难免心有芥蒂。魏国公此举,不甚明智啊。”

喻道纯目中‘洞’若观火一般,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精’明。

是啊,这个时候,魏国公请道人入宫祝寿,虽然可能讨好太皇太后,可对皇帝陛下而言,却未必喜欢。

魏国公此举,是有点过火了。

刘天正倒是一笑道:“这是魏国公府的家事,其中内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顿了顿,他还是蜻蜓点水地道:“魏国公年老了,公府世子却是惧内。这倒还罢了,偏偏长‘妇’为人善妒。公爷心里颇为担心,就怕百年之后,次子要受欺,因而希望次子能够自立‘门’墙,只可惜次子也不争气,至今不过是个指挥罢了。此番公爷命长‘妇’和次‘妇’入宫祝寿,本意就是希望太皇太后凤颜大悦之下,能赐次‘妇’诰命淑人。”

喻道纯顿时恍然大悟。

这魏国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长子靠不住,长‘妇’呢,‘性’子又不好。

二儿子没本事,现在不过是个指挥,世袭指挥对于寻常人家而言,自然是了不起。可是对魏国公府这样的家世而言,真是不值一提,可指挥之上,想要继续升迁,就非要陛下格外开恩不可了。

魏国公府虽然世镇江南,可越是在外的公爵,就越谨慎,绝不敢逾越了规矩,破格提拔自己的儿子!

否则一旦传到京师,被御史弹劾,就可能遭来宫中的怀疑。

只是这个次子又没什么功劳,甚为平庸,总不能魏国公厚着老脸皮跑去哭求,请皇帝在自己临死之前,给个恩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