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山待在家里没几天，还把家里有损坏的地方都排修了一遍，像是浴室地坪上几块裂开的地砖，天井里关不紧的水龙头。
他这几年在外头奔波的时间多，虹嫣知道他忙，诸如此类的小问题，只要能凑合她就不跟他说。
虹嫣开玩笑说：“田螺姑娘。”
虹嫣喜欢家山在家里的r子，但是心头又总笼着一层隐隐的阴霾。
04 年 4 月 1 r，张国荣自杀一周年，她下了班路过报刊亭，看到窗ko摆着big幅的黑白照片，时隔那么多年，又再一次看到那个病名，只觉得恍若隔世，再多看几眼那幅黑白照片，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连忙移开视线，加快脚步往前走。
礼拜天晚上，嘉宁做完了作业，一家三ko坐在楼下客堂间的沙发上一起看东芝动物乐园，看到片尾，有一个专门的栏目，介绍那些已经灭绝的动物，画面最后变成黑白，配着哀婉的背景音，旁白宣告这个物种已经不存于世，还没放完虹嫣就拿着遥控QI把电视机关闭了，不顾嘉宁的抗议，说：“差不多了，该睡觉了。”
家山现在两个月要去医院复查一次，每到他要去医院复查的前几天，虹嫣就开始心神不宁，人也变得有些神经质。
在这几天，她甚至对于数字“4”也格外敏感，去银行拿号会避开这个数字，凌晨醒过来，有时正好看到闹钟上显示 4：44，心就朝下一dang，带着困意硬撑着盯着钟，一定要看着它变成 4：45，这才又躺下去接着睡。
对于嘉宁来说，04 年的暑假是她过得最最开心的一个暑假，因为爸爸在家里陪着她。
家山从申天那里借来一台电视游戏机，每天嘉宁做完了暑假作业，就跟着他一起玩企鹅溜冰，坦克big战。
太阳不太厉害的下午，家山还会骑辆脚踏ce，带着她去河边挖蚯蚓，钓小龙虾，钓竿也是拿毛竹棉线别针自制，父女俩拎着一塑料桶“战利品”回家，洗洗刷刷，再把米淘好，夜饭烧上，就一起去接虹嫣回家。
这年暑假，虹嫣经小毛囡介绍，去她老公朋友开办的培训机构jao少儿英语，家山看病虽然是有医保，但也花了不少，还问小毛囡借了一部分，她急着偿还，上午jao三年级，下午jao五年级，忙得连轴转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家山从前为什么总说赚钱。
下午四点半，上完最后一节课，还没出机构，在三楼的阳台上就看见家山和嘉宁等在门ko，一高一矮，夕阳下的站姿都如出一辙，她飞快地下楼，故意从另一道门出来，悄悄绕到他们身后，恶作剧似的拍一下他们的肩膀，家山被吓了一跳，立马又笑起来，嘉宁big叫：“姆妈！”这时候，虹嫣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心里只有快乐。
这种r子，累是累的，但劳碌又被幸福冲得很淡，虹嫣心里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只是，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家山藏着心事。
一r凌晨，她从一个噩梦里乍醒过来，心有余悸，却发觉家山也醒着，他就靠着枕头默默躺着，眼睛望着外头半明半暗的天，不知道像这样望了多长时间。
其实她有点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想说破，只碰碰他，说：“时间还早，再睡会吧。”
过了几天，一天夜里，褚良和申天突然提了水果糕点登门来看家山。
多时不见，虹嫣突然发现自己很不想看见这两张面孔，她倒了茶水，只淡淡打了个招呼就和嘉宁一起上楼去了。
三个男人在楼底下聊了很长时间，家山很晚才上楼，虹嫣没有问他都聊了些什么，家山自己说：“申天现在跟着褚良一起跑业务了。”
虹嫣没响，过了一会儿，只是说：“下个礼拜二中秋节，城中街上好像要办花灯会，等我下了班一起带嘉宁去看看吧。”
到中秋节那天，家山一big早就骑自行ce去乡下问人家讨毛竹，回来做了两盏兔子灯，一只带滚轮能在地上拖着走的给嘉宁，另外一只手提的给虹嫣。
吃过晚饭，一家三ko提着兔子灯上街，一条街上铺天盖地挂满了各式灯笼，连行道树上都扎灯结彩，煞是好看。
走了没几步路，嘉宁碰到了几个同班的女生，于是跟他们讲好过一会儿在超市门ko碰头，就过去一起玩了。
虹嫣和家山挤在人堆里沿着街道慢慢地走，越往前走，花灯就越少，也越冷清，等到他们走到街的尽头，已经看不见几盏花灯了。
家山突然说：“虹嫣，我和申天要接活了。”
虹嫣不响，也不朝他望，只默默朝前走。
家山又说：“你放心，我身体已经没事了。”
虹嫣停了脚步，家山去揽她的肩，被她一把挣脱，虹嫣说：“你好好在家就行，没有规定男人一定要出去拼命。”
家山说：“我已经在家待了一年多了，我也想和你一起奋斗。”
虹嫣只是沉默地看着手里那只他做的兔子灯，蜡烛已经熄灭，不亮了。
终于她开ko：“兔子灯不亮了。”
家山从ko袋里拿出一支备用蜡烛换上，用打火机点燃。
虹嫣说：“你以后不要cou烟了，出门去身上也别带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