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归来以后,月吝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不再躲避孟邪,反而偏爱时刻与她待在一处,虽然大多时候两人都是不欢而散。
“是挺难受的,”他逼得愈紧,她愈是痛的剜心蚀骨,“帝尊大人,此番在妖界逗留已久,我真的没空再陪你玩了。”
“孟邪无垠!”月吝长发飞舞,双眼赤红,威压似要毁天灭地般涤荡开来,清幽至极的庭院顷刻便化为湮尘。
“好端端的怎又发怒,”孟邪叹气,“这庭院已被你毁了数次,怎生不能容它?”
月吝怒气翻涌,“若你不惹本帝生气,本帝又怎会发怒?”
孟邪沉默片刻,“劳烦帝尊将结界打开一线,我该回仙界了。”
月吝只是冷冷一笑,“休想。”
拂袖离去,怒气腾腾。
白衣月吝,脾气当真不如红衣月吝那般好,孟邪苦笑。
月吝这次气得狠了,回到自己寝宫紧闭大门,谁也不见。
过了三天,仍是没个动静,乾坤袋中水灵玉又实在闪烁不停,孟邪担忧弱水,只得再次去寻月吝。
仍是靡靡之殿,仍是莺莺燕燕,月吝向来是不缺乐子的。
孟邪阖眸按了按眉心,“玄天月吝。”
月吝不带睁眼瞧她的,“谁允许你直呼本帝姓名?”
“仙界想是生了变故,弱水姑姑在呼唤我,”她眸光沉下,无比认真,“放我回去。”
月吝握紧酒杯,目光似利剑,“仙界仙界,你心中只有仙界,可曾有我半分?”
“你心中又可曾有我半分?”孟邪不避不闪,直视着他。
月吝勾起抹嘲讽笑意,眼中冷然,“从前的月吝,何曾不是满心是你。”
“我能为你压抑天性弃妖为神,我能为你剜去半心,如今,你为何不能为我留在妖界?”
“孟邪,”他敛眸轻笑,“你心中,可曾有我半分?所谓缘断念绝,所谓命格无交,不过是你难弃仙骨,不过是你心中无我。”
他道,她心中无他。
孟邪忽然感到疲惫,那是一种,深深的,沉重的,无迹可寻的疲惫,她终于失去了所有笑容,她轻声道:“好,我留在妖界。待你觉我无趣后,我便离去,但……”她眸中似乎隔了层浅浅的雾,让人再也看不清她的情绪,“我很担心弱水姑姑,我想回去看看,三天内必归妖界。”
“弱水?”月吝偏头想了想,“她以前对我不错,我帮你回去瞧瞧。”
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离开妖界么,孟邪笑了笑,应道:“如此……便多谢帝尊了。”
月吝歪头想了想,看着她十分不满,“喊我名字。”
孟邪顿了顿,道:“玄天月吝。”
月吝瞳眸变化,兽戾之性隐隐翻涌,“不是这个!”
“月吝。”
暴躁的兽,这才被安抚下来。
月吝重诺,应下孟邪后便动身去了仙界,不过半日又回了妖界,乾坤袋中装回了孟邪用惯的事物,还给孟邪带回了一颗传音螺,弱水河畔特有的传音螺。
“月吝这混账!来仙界闹了个天翻地覆,还将府内弄得乱七八糟,真真是气煞我也!”
孟邪含笑安抚弱水,又请她帮自己代管水神令后这才放下心中大石,弱水知她与月吝缘断情难绝,并不开口询问她何日归界,只道要她好生照顾自己。
月吝斜躺在美人榻上,单手支着额头,见她露出笑容,心情莫名转好,“不担心天族给你扣上顶私通妖族的帽子?”
孟邪摇头,“我为上古神裔,不会堕入妖魔道。”
月吝沉下脸,“我说的是私通,私通!”
孟邪不置可否,“神的姻缘天道亦无权干预,向来由自己做主,何来私通之名?”
月吝霍然起身,眼中墨色翻涌神色吓人,“那你为何口口声声说与本帝缘分已尽?”
孟邪握紧掌心,“因为你自断尘缘。”
月吝皱眉,“本帝绝了情念,你又没有,我心中无你,你心中有我不就行了?”
我没办法继续爱你,你继续爱我不就行了?
说着这话的月吝,当真如小孩子一般,孟邪忽然笑了,“你可知,缘尽痴缠,是何下场?”
月吝挑了挑眉,“何下场?”
孟邪嘴角微弯,一字一句道:“不得善终。”
月吝嗤笑,不以为然,“善终?无人能定本帝宿命,天道亦无可能。”
一人心藏悲凉,一人不屑天命,似乎冥冥之中自有玄妙,纵然孟邪一心规避,也不敌月吝步步紧逼,两人终究无法划清界限,纠缠不清。
不知从何时起,孟邪的世界失去了光明,她的眼中,只剩黑暗与月吝。
月吝对孟邪是极好的,给她的,定是最好的。
可他的眼中没有情,肆意索取便成了理所当然,他贪恋孟邪的温暖,他眷恋孟邪的情爱,可他无法给予回应,他没有回应孟邪一份同等的情感。
孟邪的水瞳愈发黯淡,眼神愈发空洞,笑容愈发缥缈。
看起来十分安宁平和的日子过了许久,孟邪与月吝一如从前般相处,只是红衣月吝变为了白衣月吝,别扭温柔变为暴躁霸道,孟邪几乎都要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直到妖魔战场开始暴乱。
月吝临走前,在孟邪额头印下一吻,难得温情的让她等他回来。
冰冷刺骨的吻。
孟邪为纯净水灵之体,受不得妖界四处弥漫着的污秽瘴气侵染,妖界之大,便只余一方水神殿勉强可供她容身而已,月吝走后,孟邪浑浑噩噩曾几番陷入自己从前的记忆里。
妖魔大战胶着太久,久到孟邪几乎沉溺过去不愿苏醒,久到孟邪在恍惚间记起,她问月吝兽性为何时,月吝答:厮杀,掠夺,占有。
后来,她没等回得胜归来的月吝,却等来了青龙殿神木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