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此间离离，落花逢君（四）
做出怎样的选择就意味着要承担怎样的后果，这一点，白砚心里比大多数人都清楚。
离开离别深渊时，白砚问离渊道：“阿离，这些荆棘和那些花树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离渊否定道，“离离花代表的是离别，而这些荆棘则是离别时人们的怨念。不过，也不是每一个离别都有怨念。”
“怨念？不能让它们消失吗？”白砚问。
“师尊，你问的是离离花还是荆棘，或者说两者都是？”离渊道，“让它们消失是很简单的，可是离别并不会因此而消失。离离花也好，荆棘也罢，都不过只是离别一种可以看得见的象征而已。”
“所以，离别深渊的存在也是因为如此吗？想要其消失只能让离别一起消失？”白砚说道这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离渊他道，“阿离，如果离别深渊消失了，是不是意味着你也会一起消失？”
离渊没有回答，反问白砚道：“师尊，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离别可能会消失吗？”
当然不可能，只要有人的存在，只要有情感的存在，只要有相遇相逢，存在的存在，那么离别就永远不会消失。
“我也是这样。”离渊笑望过来，“师尊，只要这个世界还有离别我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白砚也是此刻才终于明白童铃儿为何对离渊的担忧是最大的，这个看似威胁最小的深渊其实是最棘手的那一个。
“师尊，关于离别你怎么看，也是和很多人一样认为它在这个世界上是恶么？”
他们说是离别的深渊将代表痛苦和悲伤带来，可离别总是会存在的不是么，人们只是在不愿面接受离别时寻找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象征，离别深渊更像是人们自己心中那个无法逾越的深渊。
“不是，就像你说的，离别是不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虽然对于生离死别每个人都应该清楚那是世界上最平常不过的事，但大多数人还是都保持着抵触和不解的心理。所以说人啊，总是看不清魔障，舍不得离别。”
白砚说这些话时，他们已经走出离别深渊一段距离了，这时候抬头刚好可以望见一轮皎洁的清月。不论何时何地，月亮给人的感觉总是容易思恋回故土。
白砚心有所感：“回想一下，我曾经就离别了自己的故乡，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对我而言他们是生离，对他们而言我可能就是死别了。等时间又过去很久很久，我最后终于放弃回去的念想时，也许那就是一场真正的彻底的别离了。”
对于这个话题白砚和离渊并没有再继续，洛安大陆不算小，可以说的话题也不止这一个。白砚打算聊些开心的，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他来这里这么久了，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去过最好玩的地方不过也就洛安城一处。如果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或许才是证明他真的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原野的风，高山的雾，正逢一场寒冬的初雪，融化后夜色深深里的烂漫星河。都说心动很简单，保持心动很难。可是，当白砚和离渊对视时，所谓心动的感觉切一如初见钟情之时从未消弥。
一天，都像是在一起度过了百年。
“还有想要去的地方吗？”白砚躺在离离花树下，对身侧的人道，“要不要去看千浅山的花，听说那里的铅华花开时就像残血般的夕阳一样漂亮。”
“师尊如果喜欢便去吧。”离渊侧身将头埋进了白砚的颈窝。
很亲密的动作，离渊却做得理所当然。他并没有白砚想的那样，对所有的事情都一概不知。他似乎懂得很多，可唯独在情感方面却又显得格外薄弱。
白砚清楚，这压根就不是师徒应该做的举动，至少他和玄空真人绝对不可能。与其说白砚是在放任离渊对自己各种懵懂而又亲密的举动，不如说他是在放任他自己。他的喜欢，大胆到了将人拐走，却也怂逼到了不敢说出。
“怎么总是我喜欢呢，本来不是说好是陪你一起的么。”
“师尊喜欢的我就喜欢。”
“阿离，你明白喜欢吗？我是说那一种，想要和对方天长地久，永不分离的那一种。”
“师尊不是也说过，离别永远都不会消失么，怎么又会有永不分离，所有的相遇到最后都会分离。”
“可这个世界上除了离别之外，还有重逢，如果彼此的心一直在一起，即使遭遇分离了，总有一天两个人还是会重新相逢。”
然后，白砚停顿了一下，又道：“阿离，我们的相遇也会分离吗？”
离渊愣住了，他似乎没有想过，身为离别也会有离别吗？和白砚分开，闭上眼睛，明明对离别问题一向洒脱的他想到这里忽然就像是被束缚住了，他竟然也会感觉到那名为“不舍”的情绪。
与童铃儿一个月的约定很快就到了，但白砚却没有在约定的地方等到她。飘渺山是一座荒山，因为寒渊的缘故，覆上的雪层总也消失不了，加上又是冬雪天气，在那附近大雪就没有停过，透骨的冷意更盛了。
他们在大雪里等了三天，白砚看着乖乖陪着自己的离渊，发觉自己是被童铃儿“放了鸽子”。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可还没做什么就又收到了童铃儿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