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可不可行。”她自言自语了声。
“官府重地，有事者击鼓，无事者速速离开。”
辛蓝上前，措了下词：“这位官差大人，是这样的。我有个旧友说是认识郝大人，此次我路过宜州代他前来拜访。可否请你将此物交与郝大人，他见了之后若是想起，自会唤我前去。”
说着，将紫玉珏递了过去。
官差看了一下，点点头示意她稍等，进去通报。
郝大人是去年的探花郎，封流月为了锻炼人把他派到漠北上任，为期三年。
看到紫玉珏郝大人立刻连滚带爬跑着出去，惊得那官差张大了嘴。
再多年未见的好友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辛蓝耐心在外面等，很快门就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穿官服的人。
“下官郝有道，见过姑娘。”
辛蓝愣了愣，没想到这玉佩居然作用这么大。
“郝大人客气，民女辛蓝，此次打扰大人了。”
郝有道心里又是惊又是喜。皇上为了寻这玉佩的主人都快疯了，却没想到被自己立了个头功。
“不敢不敢，辛姑娘快请进。”
辛蓝与他客套了几句，把来意说了。
郝有道思考了片刻，道：“辛姑娘所言极是，若放任这些老人在外，恐怕真过不了冬。也是我为官的疏漏，我即刻就会命人腾出几座院落作为善堂，处理这件事。”
辛蓝暗暗点头，觉得封流月没有看错人。
又聊了几句，辛蓝便告辞。
郝有道恭恭敬敬把紫玉珏还给辛蓝，送她出门。
当晚，一封八百里加急从漠北送到京城。
封流月看着信中所写，忍不住弯起嘴角。提笔回了信，派人送回漠北。
翌日，城中开启善堂，所有无家可归的老人皆有了安身之所。
宜州贴了张皇榜，只是内容有些……奇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宜州饭馆所有面不准放辣，违令者罚白银万两。
辛蓝看着一碗没有辣椒油的面端到面前，鬼使神差地想起一段对话。
“辛姐姐你为什么不吃？”
“太辣了，我不喜欢吃。”
“切，一点辣油都吃不了，真胆小。”
“小屁孩你管我！吃不吃，不吃我就拿去喂狗了啊。”
……
辛蓝在漠北看完雪，便骑着马往江南去。还有一个多月春末，赶到时约莫恰巧是黄梅天。
越往南，天气自然也越暖和。辛蓝换上了鹅黄色的劲装，只觉浑身舒爽。
江南烟雨，不似漠北那般粗犷，细细密密，沾衣欲湿。
辛蓝慢悠悠走过小巷，看着白墙黑瓦，小桥流水，心里也安静。
在客栈用了午餐，辛蓝准备出门溜达。却不巧自己带的伞有些破裂，于是只好乖乖待在大堂晃悠。
“听说了吗，咱皇上刚刚搬了道圣旨，说江南的伞不准用紫藤花图样。”
“这又是为啥呀？”
那人一脸高深莫测，最后来了句“圣意难测”，众人皆唏嘘。
辛蓝表情有些复杂。
“姑娘买伞呀？”
“只有紫藤花么？”
“姑娘若不喜欢紫藤花样式的，这里还有一把寒梅傲雪。”
“嗯，就这把吧。”
“辛姐姐为什么不喜欢紫藤花？”
“紫藤花与天芝草相克。”
“那又怎么了？”
“我娘就是误食了紫藤花而死的。”
……
雨过天晴，辛蓝出门买伞。
所有店里都不见紫藤花，其余样式倒是齐全。
“姑娘要什么样子的？”
“寒梅傲雪。”
“好咧。”
辛蓝捧着伞，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生气，还是高兴。
在江南逛了许久，看遍繁花也吃遍美食。辛蓝又去了蜀中。
都说蜀中地势险峻，山崖陡峭。“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倒着实不假。
不过对辛蓝这些会轻功的人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蜀中原先是剑道之祖的故乡，是以蜀地百姓都铸得一手好剑。江湖上各大门派每年的刀剑兵器大多是从蜀地采买的，蓬莱宗也不例外。
只是这蜀地产的剑，都有个毛病，就是每把剑的名字都取好了。
取好也就算了，还要刻在剑柄上。
最最不能忍的是，剑名多半是些“无敌”“独尊”“神器”之类的名字。
提名水平简直惨不忍睹。
辛蓝以前用的软剑叫作“蓝竺”，虽然已经是提名界的清流了，但念着念着就很像“懒猪”实在无法令人接受。
然而师傅偏要硬塞给她，美名其曰：你们名字里都有个蓝字。
封流月看到后第一反应：噗！
辛蓝威胁：再笑揍你！
蜀地每年来往商客络绎不绝，是以辛蓝去的时候被悲惨告之：客房已满。
辛蓝：“……”
找了大半天依旧全部客满，辛蓝垂头丧气。哎，难道又要露宿吗？
早知道就入秋再来了，现在好巧不巧碰上纯阳门的人采购兵器，几乎每家客栈都被包下。
其实以辛蓝蓬莱宗弟子的名声绝对可以向纯阳门要上一间上房，但是她第一时间就把这想法断了。
原因很简单：此次纯阳门领队是门主三公子，欧阳博。
而这个欧阳博又好死不死见过辛蓝，然后念念不忘三年，甚至还到蓬莱宗提过亲，最后被紫云仙以“蓝儿还小欧阳公子怎忍心将人带走”的借口拍了出来。
本来许久没见辛蓝都快将这事忘了，但偏偏造化弄人。
“辛姑娘！没想到能在此遇上，真是在下三生有幸！”欧阳博手执折扇，一袭白衣，笑得如沐春风。
辛蓝：“……”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遇到你。
“辛姑娘刚到，定是还没落脚。正巧在下住的喜来客栈还有上房，不如辛姑娘……”
辛蓝打断：“多谢欧阳公子好意，不过我已经找到住处，就不劳公子挂心了。”
欧阳博惊讶：“居然还有客栈没住满！”我明明带了这么多人来。
辛蓝摇头：“公子误会了。在下机缘巧合，住在官府。”
欧阳博闻言有些失望：“如此也好。辛姑娘赶了许久的路定是累了，在下便不打扰姑娘休息。明日我再带姑娘去看看剑。”
辛蓝知道若再多说一个字必然又要被缠，点点头转身就走。
天色渐暗，辛蓝苦着脸转到官府，拿出紫玉珏。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自从上次紫玉珏出世，封流月便关注着辛蓝的踪迹。是以沿途官员都会得到圣上的口谕——见紫玉珏之主，如朕亲临。
蜀地父母官是个胖胖的中年人，据说本就是土生土长，索性就自请当了本地的官。
见到紫玉珏，张大人立马就出来了。
“下官见过辛姑娘，姑娘快请。”
辛蓝也打招呼：“张大人好。”
张茗凌一边笑眯眯听辛蓝说明来意，一边暗自猜测这姑娘与皇上的关系。
没错，张大人作为一个浑身滚圆的父母官，就是有这么一个美妙动听的名字！
“辛姑娘见外了，莫说是找个住处，就是要把衙门当茶馆，下官也定会立刻安排。”
辛蓝心里好笑：“那便多谢了！”
一夜好眠。
翌日，辛蓝出门逛兵器铺。欧阳博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辛蓝：“……”
“辛姑娘可是要买剑？”
“随便看看罢了。好剑要靠缘分。”
“姑娘所言极是。在下正巧也想寻把称手的剑，便借姑娘的光碰碰运气。”
一天下来，辛蓝并未买剑，只挑了些暗器飞镖。欧阳博倒是得了把“屠龙”。
到饭馆点了晚餐，辛蓝看面前之人，诚恳道：“欧阳公子今日辛苦，这顿算在下的。”
所以吃完你就赶紧走吧，谢谢您老了。
欧阳博也没拒绝，正欲闲谈，门外弟子进来禀报：
“公子，有个身着黑衣的人自称是辛蓝姑娘的旧识，想要见姑娘。”
辛蓝疑惑，我居然还有旧识？难不成是哪个师姐？
欧阳博问：“是否是个姑娘？”
弟子摇头：“是个男人，看上去和公子差不多年龄。”
辛蓝想了想，道：“兴许是认错人了，你让那位公子进来吧。”
小弟子应了声，出去。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进来，面容刚毅，步伐稳重，气势微冷。
欧阳博微微皱眉，此人应当是个高手！
那人扫了一眼欧阳博，看见辛蓝，大步走去。
“见过辛姑娘，在下无声，叨扰了。”
辛蓝楞楞：“这位……无少侠，我们似乎并不相识？”
无声道：“属下奉主人之命，来为辛姑娘送件东西。”
说着，将背上的盒子解下来，恭恭敬敬递上前：“主人听闻辛姑娘在寻剑，便令我把它带来相赠。”
辛蓝接过打开，与欧阳博同时惊道：“蓝心！”
无声点点头：“正是，蓝心是十大名剑中唯一有个蓝字的雌剑。主人说蜀地百姓爱取剑名他无由干涉，便只能赠姑娘一把蓝心。”
辛蓝表情万分复杂：“这剑太过贵重……”
无声打断：“还请姑娘收下，属下才好回去交差。”
辛蓝沉默了片刻，接下。有点咬牙切齿。
无声起身告辞：“姑娘若有时间，便去看看主人吧。属下告退。”
辛蓝一字一顿：“哼！我一定会去的！”
这小屁孩！神烦！
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天后，辛蓝骑着马往京城赶。入秋时节刚好入城。
京城不同南北各州，要繁华数倍。街边小贩络绎不绝，货物琳琅满目，读书人，江湖人，权贵人，鱼龙混杂，热闹非凡。
辛蓝心里挺喜欢，暗自想：怪不得芷兰师姐愿意住在这里。
牵着马逛了半天街，辛蓝才慢悠悠晃到永王府，拿出蓬莱令。
有个皇亲国戚的师姐就是好！
不消片刻，便有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美貌女子出来开门。
辛蓝扑过去：“芷兰师姐！”
芷兰揉了把她的脑袋：“小丫头肯来看我啦！饿了吧，我这就叫人准备晚餐。”
辛蓝笑眯眯打量师姐，皮肤依旧白皙晶莹，发丝充满光泽，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很好，想来永王待姐姐还是一如既往情深意切。
于是她开口道：“许久不见，师姐胖了。”
芷兰冷静吩咐：“晚饭就准备青菜胡萝卜苦瓜香菜，蓝儿远道而来吃不惯京城的东西。”
辛蓝立马大声道：“芷兰师姐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甚至还瘦了点，一定都是姐夫的错没把师姐养好！”
芷兰拍拍她，继续吩咐：“烤鸭鲤鱼鸡汤白灼虾也做一份。”
永王前脚踏进院门就听到辛蓝那句没把媳妇养好，不服气道：“谁说我没养好王妃，分明都胖了。”
芷兰慢悠悠加了句：“先前那些菜都给王爷端去。”
小丫鬟笑嘻嘻道了声“是”就往厨房跑，丝毫不管自己主子在风中凌乱。
永王很无辜。我是真的很饿啊！
辛蓝一路上白米馒头咸菜粥已经接近崩溃，此时看到一桌佳肴自然是眼冒精光。
风卷残云后永王嘲笑：“这么能吃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辛蓝委屈巴巴看向师姐。
芷兰揉揉：“别理他，这么点算是能吃那某人饿起来一下六碗饭岂不是饭桶？”
永王冷静闭嘴，端过茶来喝。
辛蓝笑嘻嘻。
住了三日，辛蓝道：“师姐，我今日打算进宫。”
芷兰惊讶：“进宫做什么？”
“找个人，把他教训一顿。”
芷兰问：“谁又惹你了？”
“封流月。”
“……”
你确定你真的没认错人？
事实证明并没有。
辛蓝畅通无阻地进了宫，见到了封流月。
但是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身着明黄锦衣的英俊男人怎么看也不是我能教训得了的。
封流月遣退众人，慢慢蹲下来。
“这样子是不是熟悉些？”
辛蓝心情复杂：“嗯，你长大了。”
封流月起身：“对，该娶妻生子了。”
辛蓝心里闷闷的：“嗯。”
“所以辛姐姐，流月想娶你好不好？”
辛蓝楞楞抬头。
封流月熟门熟路地露出天真无邪一脸渴求的眼神。
然后，辛蓝鬼使神差地“嗯”了声。
封流月笑逐颜开。
辛蓝把头一埋，心道：这辈子真废！
……
天子大婚，大赦天下，免税一年，举国同庆。
紫云仙看着满院子的聘礼笑靥如花，拍拍胸脯想：幸好当年没把小丫头嫁去纯阳门。
由于蓬莱宗太远，辛蓝便在永王府准备一切事宜。
芷兰与辛蓝每天笑笑闹闹，日子过得很安逸。
永王心情复杂地每天面对内侍局与礼部的各种大人公公，非常劳累。
王妃乐得清闲，只需一句“这么能吃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永王就会乖乖抱着头出去负责所有细节。
哎，嘴欠是病，得治。
永王如是想。
大婚之日，封流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太庙起誓，今生今世，后宫只皇后一人，绝无二心。
也算成就一段佳话。
……
数年后，辛蓝怒气冲冲去御花园把树上的小孩揪下来。
“你是太子，就不能乖点吗！”
“父皇说我不想做皇帝，就让我当大侠。母后，我想当大侠。”小孩一脸无辜。
辛蓝无奈，去找封流月质问。
封流月和儿子一样一脸无辜：“他想去闯江湖就去呗，反正师傅也喜欢他。”
辛蓝捏着他的脸问：“那以后谁来管你的社稷？”
封流月顺势亲亲那手，一把抱起辛蓝，正义凛然：“我们再生一个愿意当皇帝的。”
辛蓝再次感觉到：这辈子真废……
（全文完）
－－－－－－题外话－－－－－－
下雪了……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