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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
武皓笑着抱住唐纪锦，看见他哭的魂儿画的脸，露出个宠爱的笑，擦去那些湿热的泪，低声哄着。
“我还活着，不是吗？”
唐纪锦被他说的心底一颤，面上的眼泪却又更止不住的往下淌，嘴里说出的话都变了一个调调。
“可你很快就……”
武皓脸色一板，像从前一般，顺手在他屁股上狠抽了一下。
“既然活着，就有我，没有再说。”
武皓话说的很凶，但他或许因为身体的变化，即使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像从前一样，把唐纪锦打疼。
而这和之前比起来完全不疼的一巴掌，却不知怎么的，仿佛打在了唐纪锦心上，让他整颗心都抽了一下。
武皓手覆盖在唐纪锦头顶。
“哥是个从来都只看眼下的人，干哥这一行的人，心里都知道迟早有这一天，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只可惜……吉吉还这么小。
武皓抿抿唇，忽略了心中的这句话，摸着唐纪锦的脑袋，笑的温暖：“等我走了，你就跟黑蛇在一块吧。他会做吃喝，能把你养得胖。”
“……”唐纪锦呆了呆，没有告诉武皓有关于黑蛇的事，只是闷闷的给了他一拳：“不用你安排这些……你，多活几天吧你。”
勉强是瞪着眼凶完，唐纪锦实在忍不住，转身又把眼泪咽下肚子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武皓则是苦笑着摸了摸自己胸口。
这辈子，他就没让唐纪锦打疼过。
除了那条小鱼。
现在，终于有了那条小鱼之外的意外……被猫崽子一拳揍得想咳嗽。
但武皓很开心。
从前他觉得唐纪锦是个小猫崽子，软软弱弱，大概就是因为对比起来，他什么都不行。
可此时……武皓第一次认识到，猫崽子不是猫崽子，他是个男人。
是个能一拳把人打的想咳嗽的男人。
真好。
武皓笑着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还在跳。
应该……开心，是吧？
半小时后，武皓领着唐纪锦回到病房。
意外的是，整个B组都来了。
一个小小的病房里，零零散散的挤了一百多个人，有的穿着保安制服，有的穿着军服，有的穿着仓库的库管服，由高到低，站的整整齐齐。
“都过来看什么？还带这多瓜果梨桃，能吃完吗？都分一分捎回去吃……黑鹰，你多拿点带回家，给小崽子榨果汁喝。”
原本的武皓，不会说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说了。
并且还因为满头的白发，微微佝偻的身子，甚至苍老的嗓音……像被不知长了多少岁的老将军训斥似得。
黑狼看着武皓这副模样，眉头皱的死紧：“老大，上面的报告出来了，我们……是来汇总的。”
“哦。”武皓短短的应了一声，点头：“说吧。”
黑狼听着武皓那照比从前完全不一样的嗓音，喉咙也跟着不清透起来。
半晌后还是站的笔直，咽下喉间的那些苦涩，拿出档案朗读了上面给发过来的报告，给武皓汇报状况。
左越没死，但是腿骨折了，全身多个脏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里面进行抢救后的观察。
贺兰山除了黑猫带着一部分人跑了，剩下的全部由黑狼及黑蟒所带着的人抓捕归案，查证少了七人，算黑猫在内，共七人在逃。
黑狗带人绑了鬼魅所有剩余的人，现在正在清点人数，排查是否有其它漏网之鱼。
左越落网，等同于缴获了整个贺兰山，外加鬼魅剩余的闲杂人等不计算其中。
所以，在这让人沉重的一天里……终于迎来了B组解体的那一天。
当黑狼念完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眼圈红了，紧紧的抿着唇。
王远志也一样，牙关咬的死紧，死撑着一声没吭。
武皓笑了：“挺好的。”
他坐在床上，朝阳落在唐纪锦身上，一片生机。
可落在他身上……却仿佛带着垂暮，迎着那苍白的发，让人心生无力。
听到了这个好消息的武皓，内心感叹到底是没能做得到陪唐纪锦去旅游。
但……B组的其它人，从此自由了。
武皓漠然的低头笑笑，随即给出了安排。
“正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几天。B组从今天开始，各自去选择想要的人生，无论是后加入的，还是跟着我从雪山来的，全都一样……就此……”
武皓说完，顿了顿。
他背对着众人，没人看出他是什么表情，只听见他略带沙哑的说出最后两个字。
“解散。”
一阵低沉的抽泣声后，房间里传出闷闷的男人声，却前所未有的气势昂扬。
“是！”
大部分人默默离开了房间，黑狼站在王远志旁边，低哑的询问他：“老大这样……到底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研究范围。”
王远志回答的十分诚实，这件事来的太突然，按照武皓一夜之间就已经等同于过去了三十年的变化……他估计，撑不住三天，就会因为骨骼彻底老化而无法动弹，随后是脏器，脏器急速衰老之后……就是死亡。
黑狼追问了几句，王远志没有把具体的事情告诉他。
只让他先出去，随后拉了一下唐纪锦，示意借一步说话。
唐纪锦看了看武皓，他知道武皓此时也想自己稍微安静一会儿……共同在一起同生共死了六年的兄弟就这么再也不会见到，他哪怕是钢铁做的，也会难受。
所以他没有打扰武皓，默默的跟着王远志走出病房。
王远志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对唐纪锦开口：“我想和你商量一点事。”
“你说。”
“老大现在属于急速衰老的状态，我之前在国外进修的时候曾经认识过一个老教授，他这辈子都一直在研究急速衰老，虽然我不知道老大这事和这个有没有关系……但我想去试试，如果我来回快的话，三天应该能回来。”
“三天……来不及的。”
唐纪锦张张嘴，其实口中呼之欲出，不知道武皓是不是能挺得过三天。
王远志咬咬牙：“来得及，我……有办法。”
唐纪锦看着王远志，缓缓点头，这三天，或许是史上最难度过，也最快的三天。
于是点点头：“好……你快点……”
王远志说：“我尽量快。”
唐纪锦抿唇苦笑：“谢谢你了，王哥。”
“哪的话。”王远志低头，随后转身，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远处正站在病房前看着武皓的黑狼：“这个东西，本来该是我去，但是现在麻烦你去办一下。”
“这是什么？”
“这是……”王远志捏着那东西，紧了紧，没说，放进黑狼手心里：“我没有时间去弄了，你看了就知道。”
说完，他瞄了瞄病房里的武皓，示意他别当着他的面说不该说的。
黑狼低头一看，这纸是一张医院所开出来的死亡证明，盖了印章，证明是真实存在的。
反复翻看了几遍，才在页面的最后面找到了属于这张卡纸的人名。
上面写的名字是——墨淮文。
“是谁？”
王远志用嘴型回答他：“黑蛇。”
黑狼猛地一个踉跄，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知道，王远志既然低声说，就是怕武皓现在虽然这样，但耳朵仍然好用，听见黑蛇死了的事，惊动他现在不好的身体。
而王远志给他这个，应该就是让他去处理尸体。
黑狼接过那张纸，沉沉的点了下头：“我去处理。”
王远志微笑，就知道，黑狼跟着他久了，不用说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或许心底里的脆弱再也控制不住，王远志朝前走了几步，也不知怎么想的，闷进黑狼怀里。
黑狼刚剿灭贺兰山回来，外面是军服，里面套了一件旧毛衫……王远志闷闷的靠在他胸前，把所有的哭声都掩在他胸膛前。
黑狼僵硬的抬起手，默默的在他头上抚了两下，自己却牙咬的更紧，有种鼻涕眼泪想一起跟着往下落的酸楚感。
许久，王远志所有的情绪都闷声发泄完，再抬头的时候，看到黑狼胸口一个水嗒嗒的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在他胸口掩盖性的抠了几下。
“黑狼……我这一走不一定哪天回来，唐家的产业你有一半，你帮忙盯着点。”
黑狼点头：“好。”
王远志知道他听话，更知道，他答应了就会帮忙管。
这方面倒是不操心，王远志抽了几下鼻子，难得露出个有些涩然的笑：“其实……我还有个礼物想送给你，但是太仓促了没来得及……”
黑狼：“？”
王远志又抽了几下鼻子，抬眼笑着抹了一下他眼角的湿润：“等我回来，检查你表现的好不好，表现好的话，就让你惊喜一下。”
许久，黑狼点了头：“好。”
“那我……走了。”
王远志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病房前，一边下楼，一边掏出手机，按照记忆里的号码拨打过去：“卫擎，我之前放在冀州岛的那个飞机，你给我弄过来，我要出国，以最快速度出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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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远志这一走，唐纪锦仿佛更没了主心骨。
幸好，虽然武皓说了B组解散，但B组的人也仍然都在暗地里帮着他们。
尤其是黑狼，他去帮忙处理了黑蛇的后事。
因为黑蛇之前是特种兵的缘故，他注销户口之后，需要给上级汇报，然后才能遗体火化。
这个遗体到底怎么遣送回去，算牺牲还是算死亡，都得考虑之后才能决定。
所以黑蛇被放在停尸间，冻着。
他死了，但武皓还活着。
唐纪锦看着每一个小时都好像变得更老的武皓，心揪的难受。
医院给武皓开了大剂量的钙片和维生素，怕他身体流逝的速度太快，导致撑不来太久。
幸运的是这些药物好像真的有用，原本一夜之间就老了二三十岁的武皓在吃了钙片之后好像比先前更舒适了一些。
但就算是这些药物在好事也是强弩之末，唐纪锦仍然期待着王远志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几天，黑狼跟着一起照顾着武皓。
然而一直到了第三天，王远志仍然没有回来。
天阴沉沉的。
十二月末，圣诞节那天。
下雪了。
全国上下都在为圣诞节而开心，男女老少戴上红色的小绒帽子，庆祝着全年的第一场雪。
唐纪锦此时正用轮椅推着武皓在医院楼下散步，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起看风景。
看见飘落的鹅毛大雪落在自己头上时，忽然泣不成声。
武皓坐在长椅上，他的腰比之前弓得更厉害，腿也走不动，头上的黑发几乎消失不见，全是一片银白。
他不知唐纪锦为什么忽然哭了，随后看见他的手伸过来，手里是融化了的雪花。
头上落了更多。
他说：“武哥，你看……下雪了，头发白了……我们这也算，共白头了，是吗……？”
武皓笑着，眼角却红了。
他已经说不出什么了，暗哑的嗓音，僵硬的舌根，即使说，唐纪锦也不会听懂他在说什么。
人老了……就是如此。
唐纪锦知道这些，他依偎在武皓怀里，静静的躺着，感受着雪花一点点的飘落。
黑狼从楼上下来，找到了他们，看见两个人一起坐在挂满雪花的松树花园里，周围的花草虽然已经干枯，但那四季常青的树，却仍然一片美好。
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可是……他们都知道，武皓撑不了太久了。
那天下午，武皓被唐纪锦推回病房，喂了两口热水之后，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唐纪锦一直坐在病床边上握着他苍老的手，不愿意离开。
也是这一觉，武皓就没能醒过来。
一天，两天，三天……
医院出具了死亡证明，但是……他们无法确认武皓是真的死了。
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但是脑却没有死亡。
好像有什么神奇的力量支撑着他的大脑……唐纪锦坚信，是有什么奇怪之处的！于是和众多人商量了一下，由叶琳带头反对火化，所以暂时留下放在重症监护室。
两天后，武皓一点也没有变化，但上级领导的命令回来了，黑蛇的尸体可以处理了。
唐纪锦心里已经认可了他是武皓弟弟，所以他的葬礼，他会去的。
唐纪锦作为家属，操管了黑蛇所有的后事。
按照惯例，死尸应该化妆，后台的化妆师父给黑蛇化了妆弥补了苍白结霜的脸色之后夸赞他：“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没有干瘪的死尸，真不错。”
唐纪锦苦笑了一下……
死都死了，憋不憋，有什么差别？
他拿着票据，去殡仪馆排队。
排上号就可以做家属见面和遗体告别，告别了以后就可以推到火炉里去炼成骨灰。
这排队排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黑蛇一直被放置在遗体告别的箱子里面，和所有的尸体一样，摆放整齐。
遗体告别时，B组所有人都来了。
主持人念着死者生前的作为，喇叭里播放着所有人离世都用的同一个丧乐。
唐纪锦的眼泪，在武皓心脏停止跳动之后，其实流了个差不多，此时除了眼角酸涩发红之外，再也哭不出来了。
就在大家都在排队鞠躬告别的时候，躺在玻璃棺材里的黑蛇，却忽然身子一动，手嘭的抬起来！
“……！！！”
在场的人都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支持人连忙安抚：“没关系的，这是诈尸了，科学上说，是肌肉反射……”
她话还没有说完，躺在棺材里的黑蛇手背仿佛出现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血流过，那可怕的颜色满布了身上，当淡青色褪去……他缓缓睁开眼。
是纯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种眼睛如果放在电视里的话，可能会很酷很炫很厉害……但是放在停尸的玻璃棺材里面……
刚才还安慰着别人的主持人大叫着跑出去！
唐纪锦则是在呆愣了一阵子之后，缓缓上前几步。
“黑蛇……？”
黑蛇略微侧头，那双纯金色的眼睛缓缓变成暗金。
他就像浑身的血液和色素都重组了一样，直到眼球恢复成泛着浅淡棕色的黑，瞳孔紧缩了一下……呼的喘了口气。
“好……冷。”他说。
唐纪锦呆呆的站在玻璃棺材前面，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黑蛇说话。
不过此时站在旁边的黑狼却听见了，招呼着因为第一次看见诈尸而相对有些瑟缩的B组人员！
“看什么！帮忙啊！”
黑蛇就这么被从棺材里面弄出来，紧急送往医院！
此时，只有叶琳一个人没去医院。
黑蛇死不死的，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想守着武皓。
所以，她在特护病房外面坐着，盯着已经被判定了心跳停止，却因为一直没有脑死亡而被唐纪锦死活安排在特护病房躺着的武皓。
医生说，心跳停了，全身血液静止。
血液不流动，人没有几天就会臭，医生建议唐纪锦把武皓冻起来……死了就是死了。
当时唐纪锦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黑狼觉得应该听医生的。
而叶琳却因为执念，充分发挥了一个泼妇的力量……她死活没有让医生彻底判定武皓死亡。
脑活着，就是活着！
他全身只要有一块活着，他也是活着！！
上午九点，推测着唐纪锦那边可能差不多了的叶琳，准备去找点东西吃。
结果才一转身，就看到了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朝着武皓病房里面瞄。
她摸了一下自己身后挂着的枪……那是武皓的猎鹰，唐纪锦觉得她拿着比自己拿着更有用，就暂时给了她。
叶琳找了个地方藏匿起来。
此时，一名医生走进武皓的病房里，叶琳在角落里看着，在他站在武皓床前的时候，推门而入。
“你是谁？”
“哦……我是医生。”那个人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来查房的。”
一般来说，武皓已经死了，医生根本不需要每天例行查房。
而且，看着这人……她觉得好眼熟。
叶琳觉得不对劲，手中的枪直接掏出来抵着那医生的脑袋！
“你是黑猫？”
黑猫当初在岛上的时候，并没有和叶琳有过太多交集，本以为她不认识。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
叶琳手里的枪，指着黑猫的脑袋。
“现在滚，留你一条活路。”
“滚？”黑猫笑呵呵的示意她回头：“你看看后面。”
叶琳没有回头，但是透过玻璃的影子，她看见后面站了六个穿白大褂的人。
“全都来了。”叶琳笑了笑：“想杀他报仇？”
“呵呵……当初在岛上的时候，我就只是执行任务晚回来两天，他让我在海里站三天，这事我会记他一辈子！”
“你不该叫黑猫，你该叫走狗。”叶琳枪指着他：“服从命令是天职，不服从，肯定要惩罚！”
“报复也是天性，我咽不下这口气，反正也要死了，我让他和我一起！”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哈？”黑猫看叶琳气势汹汹的，也是乐了：“拜托，大姐，我们七个人，你一个人，你还想怎么本事？”
说着，他拍了一下武皓的病床。
只略掀了一下，就从他床底下抽出一把枪放在手里：“我敢来，就敢死……连外面的医生都给我收买了，你还能怎么样？就算你有枪，你六个枪子儿，能打死七个人？最后还是我赢！”
“……”叶琳心底震惊，但面色却一动没动，仍旧指着他：“那你就试试！”
话音刚落，叶琳直接开枪对准黑猫心口！
嘭的一下！黑猫被子弹的惯力震得往后跌了几步，与此同时，后面的六个贺兰山里三个带枪的余孽也放了枪！
叶琳从放枪那一刻开始就知道，有些事，开始了，就不会结束。
当子弹从身后灌入，她几乎不知痛楚一般转过头抬枪就打！
武皓的猎鹰上膛速度极快。
而且，叶琳不同于武皓，她不怕走火，会提前上膛一颗子弹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她现在有七颗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