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现在马上轻装出发
严佳芝打算借着宿醉忘记昨天发生的事。但她知道李砺没有喝醉。
李砺当时很清醒，清醒到两人抱着互啃被公园管理的爷叔发现时，还能淡定用手盖住她的脸，防止她太过丢脸做出傻事。
今天上班，严佳芝想尽一切办法东躲西藏，无论是公司例会还是汇报工作，都避免与李砺眼神接触。正好下午和万爱科技约好要去他们公司敲定一些细节，她可以整天都不见到李砺。
就在她忐忑了一个上午，以为终于躲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却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又打算逃跑吗？”李砺双手插着裤兜靠茶水间一侧，高大的身形让空间变得拥挤，严佳芝隐隐能觉察出他的怒气。
“昨天的事……”严佳芝目光闪烁，“是这样，酒喝多了人总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昨天很抱歉，你就当被狗咬了吧。”
李砺冷笑出声。
他经常会冷笑，耻笑以及皮笑肉不笑，这些严佳芝都见过。但此刻，严佳芝却觉得难受，就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开玩笑，要说吃亏也是她！
“你很在意？”严佳芝强装镇定地问道，“我以为成年男女之间这样的事很正常，你不需要对我负责，我也……”
“我很在意。”男人逼近一步，将她困在角落。
明明已经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严佳芝却心跳如鼓。就算再迟钝，她也晓得两人间的气氛意味着什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会为他而心跳不已。
自己必须得说些什么，否则很难招架。
可李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逼得实在太近了，那具有侵略性的执着混着男性气息，劈头盖脸而来。严佳芝节节后退，最后不得不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咚的一下，后脑勺敲到壁橱的痛感让严佳芝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是憋着气的。她连忙抬手阻止李砺靠近：“等一下，先等一下，我先问一件事，能不能不卖掉LUNA？”
李砺一顿，表情严肃起来。
“我说过很多次，这是两件事，严小姐不需要一并提起。”
“那好，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想背叛陆总，不可能与要卖掉他心血的人站在一边。对不起。”
当严佳芝今天表现出四处躲的状态时，李砺已经预知了结果。他想过很多种被她拒绝的借口，并早在心里一一将其化解。
可现在，她的借口竟让他无言以对。严佳芝没有欲擒故纵，也没有装腔作势，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始终念着陆总的恩情，在陆总和自己之间，选择了前者。
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对手是陆总，又叫他怎么说呢？李砺第一次感到无可奈何，即便是商场最难缠的对手，都不如眼前这位严小姐这般令人头痛。
“我知道了。”他沉声说，“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不用躲着我。”说完，他潇洒地转身，离开了茶水间，不带一丝犹豫。
严佳芝靠在了墙上。
就，就这样？他怎么可以如此收放自如？虽然她也没有期望什么浪漫的真情告白，但至少给她说明白啊，暧昧不清的“我很在意”就完了？亏她刚才都做好了被强吻的准备。
严佳芝摸了摸红唇，一不小心回忆起昨天那个宾客双方都相当满意的吻来，愈加对李砺知进退的成熟举动感到沮丧。唉，她也就真的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而已，怎么就知难而退了呢？
“酸，一股酸味！”
陡然一声抱怨，吓得严佳芝险些又撞到壁橱。陈总监不知何时站在咖啡机边，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哦，是严佳芝啊，咖啡机是不是又坏了，怎么泡出来的咖啡一股子酸味。”
严佳芝赶紧张望了下李砺，他早已走远，陈总监应该是之后才进到茶水间，但她总觉得八卦界的帝王发现了什么。
“要不我叫小美来帮您看看。”严佳芝装作镇定地提议。
趁着小美维修咖啡机的片刻，陈总监将她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叮咛：“严佳芝，现在你负责万爱科技的项目，是老陆和金金子的重中之重，LUNA的改造已经完成，就等着万爱那边项目上线了。务必要小心李砺，别被他发现，不然那个人一定会干扰进展。”
其实，万爱手环的项目并不需要李砺的干扰，已经进展艰难。
下午，在仔细与万爱科技核对进度时，严佳芝发现了问题——之所以LUNA采集不到手环的任何数据，是因为大部分手环根本没有联网。
“你们的社区试点的手环……就是上次那个张家阿伯小区的，没成功？”
“纠正一下，是尚未成功。”薛以翔倒是很淡定，“我们还在积极想办法解决组网问题。”
信号增强塔并没有解决信号穿透的问题，那是运营商都不愿提及的5G重要缺陷。几个青年为此都已在公司打地铺好几天了，可技术瓶颈哪是靠坚强的意志能突破的，况且他们之中并没有人从事通信行业。
“4G改变生活，5G改变社会”的口号，令青年的创业者们忘记了行业进入的门槛，他们本以为是买一些SIM卡就能解决的基础通信，却最终成了障碍。
严佳芝内心复杂，陆总看好这个项目，平台已完成对接，但万爱科技这边的进度却令人忧心。或许是薛以翔过于煽情的语句，令金金子误判了项目的价值。
“严小姐，你对我们有疑虑，对吧。”一直默默坐在会议桌另外一头的万泽熙出了声。他的视线透过镜片，隔着老远望着她。
严佳芝想起万泽熙父亲的遭遇，想起他的执着的原因，又说不出打击人的话了。
“顾工正从IDC机房过来，应该马上到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讨论下。”严佳芝想了下，“或许可以尝试室内WIFI加室外蜂窝网的方式。”
薛以翔露出为难的表情：“WIFI的成本高，而且是不授信频段，容易产生干扰，重新做模组的设计恐怕来不及。”说到底，他们还是缺一个专业的人才，只是现在再去找人也不太现实。
“都不是主要矛盾。”万泽熙突然站了起来，打断了薛以翔，“我们要构建的是下沉到用户端的组网结构，比起室分（室内分布系统）有着明显优势。从去年开始我们攻克了四十二个技术难关，发表专利十二项，现在只是在组网方式上遇到困难，但不会失败。”
万爱科技是一家全都是由年轻人组成的创业公司，全部名校毕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在这些人里，万泽熙的年纪最小，却人人以他马首是瞻。倒不是因为他是万爱的老板之一，也不是因为他丰富的创业经验，而是他对自己认定之事的坚信，鼓舞着所有人，他在谈论自己的产品时，始终带着骄傲和确信，并把那种必胜的意志，灌输给所有人。
就连严佳芝都差点被他带过去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李砺。
严佳芝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跑去了门外，今天她是借口去运营商那里开会才跑出来的。“干翻李砺”群友们希望她保守组织的秘密，不给李砺任何破坏的机会。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出去了？”李砺电话里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上去早上被她拒绝之事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我在运营商那里和杨总开会。”她装得理直气壮，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李砺嗤笑出声，就像他平常那样：“很好，我现在就在杨总边上，他说很久没见你了，让我代问你好。”
尽管谎言当场被揭穿，严佳芝没有慌乱。相处长了她知道，李砺是那种看上去很恶劣，其实也很恶劣，所以讨饶求情都没用的人。
“其实我去客户那儿了。”她坦白。
李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金金子还有什么客户，给我回来整理材料！立刻。”
严佳芝无奈准备打道回府，回会议室的时，薛以翔正在与匆匆赶来的顾工讨论技术对接事宜，而万泽熙已经离开了。
“找Jesse？散步时间到了，他应该在外面的小花园里。”薛以翔告诉她。
严佳芝疑惑着走到户外，一抹金色快速掠过眼前，她定睛一看惊叫出声。
“大黄？”
已跑出老远的拉布拉多犬像是在回应她，汪地叫了一声，只不过，它没有停下。
金色的长毛散开，让它看起来就像一团蓬松的毛线。大黄比在地库时干净多了，也精神多了，它欢快地跑向那个手持项圈准备带它出去溜圈的青年身边。
大黄伸出舌头，想要扑上去舔他，几次都被青年按住。万泽熙一脸受不了的窘迫，却又极有耐心地半蹲着为大黄系着项圈。
严佳芝远远地看着一人一狗的互动，画面有爱又有趣。如果换成了李砺，恐怕早就成了车祸现场。不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严佳芝摇了摇头，把李砺的身影从脑海中撇开。
万泽熙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严佳芝看着他发呆。
“严小姐？”
严佳芝好奇地挨近他：“大黄怎么在你这里？”
“严小姐认识它？它是我们收养的狗。”
大黄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欢乐地转了一圈。
薛以翔的女朋友是兽医专业，在犬类收拢所实习。某日她看见了大黄，说是十五天内没有人领养，就会被安乐死。大型的拉布拉多犬很少被人遗弃，兽医妹妹觉得一定是走丢的狗，便先领了回来和薛以翔一起养着，寻找它的主人。
可最近两个人吵架了，兽医妹妹一气之下跑了，薛以翔又不会养狗，大黄就只好先养在公司。结果就是十几个男人和一条老狗生活在一起，场面喜人。
“大黄是我们公司地库的狗，本来就是流浪犬，没有主人的，而且他年纪大了，也没有人会去收养，如果它是条小狗，说不定还受欢迎些。”
青年揉着狗头的手一顿，似乎是叹了口气。
“没有就没有吧，我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