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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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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记忆

1.

钟楚江将颜湾安置好之后,接到了宋致的电话,得知森渔已经安全的消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瞿理跟随几人一起回到钟宅,钟暮思听到管家说钟楚江在书房里等自己,看着管家严肃的样子,他也不敢小觑,连忙跑上去。

书房里,钟楚江面沉如水,钟暮思平时习惯了插科打诨,现在看到钟楚江严肃起来的样子心有戚戚。

“爷爷……”

“森渔今天下午为什么会离开学校?”

钟暮思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伴随钟楚江的质问席卷而来,他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这一面,也让他意识到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他在脑海里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慎重地开口交代了下午的所见所闻。

瞿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身后传来宋致漫不经心地提醒:“你放心吧,九尾猫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他们啊,都是非常坚强而且单纯的生物……”仿佛喟叹般,他抬眼,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瞿理身上,轻轻地说。

“你放心,我对九尾猫没有目的性,只是恰好认识森渔,而她是九尾猫而已。”瞿理当然注意到了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视线,也从对方的视线里看到了这个男人的揣测,他这般说多少有些负气的意思。

宋致闻言一愣,他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低下头轻笑一声,奇怪地看了瞿理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瞿理也不理会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态度,手肘触及裤袋碰到一个硬鼓鼓的东西,把钟铃从口袋里掏出来,仔细地打量着。

是那种寺庙里面很常见的撞钟的钟型,十分小巧,钟身篆着密密麻麻的字。

正当他准备仔细打量的时候,响起开门声。

钟暮思跟着钟楚江进来,钟楚江的目光却在触及瞿理的一瞬间浑然呆住。

这是钟楚江第一次见到瞿理,但扑面而来的是一种熟悉感……刚才在书房听钟暮思说瞿理的眼睛也能听到心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是现在,那双眼睛还有五官轮廓,太像了!

钟楚江压制住喉咙中即将冲口而出的话,理智也在这一瞬间回笼,却在瞥见他手上的钟铃时更是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有这个?”

顺着钟楚江的目光,屋子里的人都紧盯着瞿理手中的钟铃。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给我的……”

于是,瞿理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钟楚江有些不确定地问。

“长头发,脸小小的,红棕色的大眼睛……”说着说着,瞿理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除了眼睛的颜色,他所形容的和一般的女孩差别并不大,抬起头有些尴尬,此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回忆起一个片段,“那个男人好像叫了她的名字……”

瞿理看着眼前殷切的视线,低下头细细回忆,试图将自己带入当时的场景,想起那两个字。

“苏……苏苜,那个男人好像是这么叫她的。”

“真的是她!”

钟楚江的声音很小,但是宋致听得一清二楚。

瞿理离开后,钟暮思也不在屋子里了,宋致的忍耐也像是充满气的气球终于达到了极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致的脸色难看极了,他冲着伫立在窗柩边的钟楚江问道,希望这个睿智的老人可以替他解惑。

钟楚江目送着那个信步向庭院走去的男孩,会是像他想的那样吗?那个孩子……

“钟叔叔,这个孩子他是不是……”他想起了瞿理的眼睛,那双眼睛跟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我也不确定,但是,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十几年前那个我以为已经离开人世的,钟家的另一个孙子。”钟楚江脑海里浮现起瞿理的那双眼睛,还是忍不住感叹,实在是太像婧濯了——婧濯就是钟楚江的儿媳妇,是昏迷中的钟乐之的妻子,钟暮思已经去世的妈妈。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定会查清楚。”钟楚江拿起钟铃,钟铃随着摆动,丁零丁零的声音清脆异常,晃着一圈他看不见的声波,就像是石子投入湖底溅起的一圈圈涟漪,在空气中越来越远。

瞿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充斥着一些杂乱无章的思绪,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浑身像被那个黑衣男人控制的时候一样,如坠千斤。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看到了孤儿院斑驳的大门,满是荒草的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年幼的自己被人牵着,他记得那个人的手心很冷,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瞿理很奇怪,这明明是一段凭空而出的记忆,但是很多感触却是那么清晰。

那个人浑身黑衣又看不清脸,小瞿理童言稚语仰着头问道:“哥哥,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爸爸妈妈不要你了,要哥哥把你送到这里来,暮理乖乖地留在这儿,哥哥以后会来找你的。”他的声音很沙哑,透着满满的恶意。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爸爸妈妈……”小瞿理突然开始哭闹着奋力挣扎起来。

只见那个男人蹲下身抓住他小小的身体,望着他的眼睛说:“乖乖的,不要吵,你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像是咒言一样,他反复地说着这一句话,小瞿理也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低下头……

瞿理猛地惊醒了过来,急促喘息着平复这慌乱的心绪。他用力揉了揉脸想要让自己放松下来,才发现额头上已经被汗水濡湿。

就在他望着那扇琉璃窗发愣的时候,偶然间瞥见有一抹荧绿色的光正在悄悄靠近。

“谁在那儿?”瞿理朗声喊道,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然后那一抹绿色骤然消失。

“你怎么了?”森渔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开灯的“啪嗒”声,房间里霎时亮起来。

瞿理的眼睛不适应地眯起,等到眼睛适应了这光亮才看清渐渐走过来的森渔,傻呆呆地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森渔走过来继续坚持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瞿理抹了抹脸,梦里的感触是那么清晰,他好像置身在这个梦里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梦里的那人虽然靠得很近,一双浅黄色的眼睛就在自己的眼前,强迫自己望进去,手紧紧地捏在他的肩上,很冷,那种冷意像是呼啸而过的北风,冷冽而且强硬地带走他浑身上下所有的暖意。

瞿理已经记不清梦里发生了什么,他努力回忆着,那个人的嘴巴在动,可他听不清,却能感受到从心底升起的绝望,就像是猛地扎进水里一点点下沉,胸腔的滞闷感带着他的感官一点点沉沦。

他觉得这个黑衣男人很眼熟,忽地想起这就是今天遇见的那一个!瞿理的感觉突然敏锐起来,闭上眼捕捉着那个背影,朦胧间,脑海之中响起一道带着恨意的声音:“既然你不让我九尾,我也让你家破人亡!”

瞿理的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琉璃花窗,像是陷入了某种森渔无法探知的情境之中,这样的认知让森渔有些暴躁。

“你到底……”森渔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瞿理打断。

“森渔,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瞿理没想到自己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也愣了愣。

森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思路,许久她才说:“我不记得了,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但是我总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森渔认真地说着。

瞿理听着森渔突然低下来的语调,知道她还没有说完,便没有打断她。

森渔皱着眉像是在分辨什么,久久才继续道:“在梦里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能感受到风,感受到阳光,感受到我身处在一片森林之中,还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好像我的妈妈在我的身边。”

森渔说得模棱两可,以前她总是在醒了以后就不记得梦里的场景,但心中总是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只是任由她怎么去回想都没有办法捕捉到一丝一毫。

最近,就在她受伤之后,她能够记住那个奇怪的梦了。

那种濡湿的感觉,那时候她分不清真假,觉得也许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梦境,但是那种安逸的感觉在她的灵魂深处叫嚣着。

梦中清晰的触感告诉她,这段梦境,是她生命里最开始的记忆。

有时候,梦就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它会把尘封在脑海深处的回忆,以一种混乱而模糊的形式缓缓铺展开来。

亦真亦假,让人分辨不清。

那就是在她刚出生的时候,母猫为她舔毛的记忆。

瞿理也有那种感受,他落在琉璃花窗上的视线一晃,就想起今天下午离开钟宅的时候瞥见的那一扇玫瑰花窗,就像是一把钥匙,拨开了大脑中的某一个神秘的锁孔,记忆顷刻汹涌而出,透过玫瑰花窗五彩斑斓的阳光,还有湿漉漉的雨水在上面溅起的水花,还有胖嘟嘟的手指划过凹凸不平的玻璃的那种清晰的触感,还有一个女人模糊带笑的脸庞……

结合钟楚江诡异的态度,有一种不敢置信的念头在瞿理心底衍生起来……

但是,可能吗?在他的记忆之中,他一直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啊!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那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和那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交织在一块儿,相碰撞纠缠着难舍难分,这感觉又怎么解释?

他觉得脑子里面有无数个问号,像乱麻一样绞作一团。

他很乱,伸出手覆盖在胸膛之上感受着心脏有力又凌乱地跳动着,他分不清自己的心底是不是也有隐隐期待,思及此,他连忙晃头想要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开,迫不及待地将话题转移开。

“这么晚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来这里修炼啊。”森渔说得理所当然,她的心中还有疑虑,但是看瞿理好像不愿意提,便顺了他的意思,没有将钟楚江和宋致的谈话透露出来。

而瞿理听她说起修炼,下午的记忆也瞬间回笼,眼神上下来回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女孩,一边担忧地问:“你还好吧?”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抿着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半天没有下文。

“我的八尾没了,钟楚江说我的七尾好像也有些问题。”她说得很含糊,脸上有些沮丧。

瞿理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他一向笨嘴拙舌,看着她皱着眉的样子脱口而出:“你不要难过,会长出来的,一定会的,还有七尾也是……”说完之后又有些窘迫。

“扑哧——”瞿理呆愣地看着森渔突然就笑出声的模样,没有反应过来。

“我没有难过,就是有些失落,毕竟修炼很久了嘛,其实我已经习惯了。”

好像每当遇见不如意的时候,人总是会惯性地先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像这样心中的那些不快、难过、伤心、失落就真的可以消失。

但是其实这样的话,只能骗骗自己,或者说只能暂时安抚自己。

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的苦闷会提醒你,你有多在意。

瞿理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森渔释然一点,森渔却接着说道:“其实我失去过许多次尾巴了,八尾的时候总是会碰见有缘人,刚开始的时候,我每次都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低落好几天,再后来会郁闷一下,但是现在……”

她顿了一下,像是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现在我有些害怕自己八尾……”

他明白那种感受,第一次当有人对他说“我相信你”的时候,他是真的相信过这些人的坦诚,每当他袒露心扉的时候,那些质疑、惊惧、疏离的眼神闪烁在那些凝滞着笑容的脸上。

他的心上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每一个人都在这把火上添砖加瓦,久而久之,他开始害怕有人说了相信他,然后又用带着质疑口吻询问他是否真的能听见心声。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恐怖的词……

习惯了失望,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不相信别人,习惯了孤独……

种种的负面情绪都是导致自己一步一步远离人群的原因。

现在,森渔说的“害怕”,他懂。

不是因为感同身受,而是因为身受过,才会感同。

沉默让空气都变得沉闷,两人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他想伸手将她眉间的褶皱揉开。

“你们为什么要替人圆愿?”

森渔疑惑地抬起头,圆圆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这个问题,钟暮思问过,钟楚江问过,宋致也问过,但是他们好像也都不知道答案,她也问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九尾猫要用尾巴做代价,替人类圆愿。

“我也不知道。”她的脸上写满了沮丧,“钟暮思说因为傻,他还说只有傻子才会无偿付出不求回报。”

她这么说的时候有些无奈:“我想了很多年,每一次失去八尾之后我都会想,为什么我要替人类完成愿望,但是我连这个问题究竟有没有答案都不确定。”

“每个人都有愿望,而我总是能碰到有缘人,每次我都会失去尾巴,我试着躲避过,但八尾和九尾就像是处在两个不同的空间,它们之间有一道坚不可摧的墙把它们阻隔开,它出不来我进不去,没有一点办法……”

她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认命。

瞿理的心也在她叙述的过程之中千变万化,她的表情很平淡,不悲哀,也不绝望,而是弥漫着一种深深的迷茫,她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结束这一切,但是清晰地看到自己卷在这漩涡的正中央越沉越低,身不由己。

瞿理望着头越来越低的森渔,觉得应该要说些什么:“你知道在很多故事里,都有替人完成愿望的桥段,有一些就像是一种历练,一种必经的磨难,这些都让人成长;还有一些则是出自于善良对于弱者的怜悯,我觉得虽然可能你们之间的关联不尽相同,但是我相信圆愿的前提,一定是出自于九尾猫的善良。”

他无法预测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这一刻,他想表达的都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九尾猫的善良……”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你可以体会一下这种感情。”

“钟楚江说过,可能我想通了这个问题,就能成为真正的九尾猫了。”她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些渴望,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些笑容,“等我下一次八尾,我希望你还是我的有缘人,这样我就算失去八尾也不会那么失落。”

瞿理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变得不可思议的柔软。这只向来任性的九尾猫在不停地历练中,以可预见的速度慢慢地成长起来。

“真正的九尾猫啊。”他轻轻地喟叹着。

“就是长出九条尾巴啊,只有九条尾巴的猫才真正当得起九尾猫这个称呼。”她以为瞿理是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九尾猫,急匆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九尾和八尾有什么不同吗?”瞿理还是有些疑惑,在九尾猫这个种族面前,他简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一般懵懂无知。

“其实我也不知道,而且我没有见过九尾的猫。”瞿理有些无奈,原来森渔这只九尾猫其实也是一知半解,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因为我没有九尾过啊。”

听了森渔这句话,瞿理心中却有些疑问,就连森渔这只九尾猫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九尾,那么九尾是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吗?

“钟楚江说,他是见过九尾的,但是那只猫,失踪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森渔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特别轻,“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该不该相信……后面的话瞿理没有听清,她的声音就像是一缕青烟飘荡在空气中一样难以捕捉,该不该相信人类?还是该不该相信自己?瞿理分不清。

直到很多年之后,瞿理才意识到,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他的内心已经决意要靠近这个孤单的灵魂。

九尾猫和人类之间,从来就横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付出与索取之间的那种偶发性还有必然性,注定了他们之间背道相驰。

每个人都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当九尾猫如同命运的眷顾一般出现的时候,当然都舍不得放弃,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每个人都乐见其成。瞿理大概能够想象,因为第一次见到森渔的时候,他也把森渔当作是救命稻草一般。

但是到了现在,他知道了每一个愿望都是九尾猫耗费时间还有精力去修炼的尾巴换取的之后,他很庆幸当初没有许愿,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心理。

可能就是这个念头,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开始想要走近她,并且为之前并没有圆愿而感到庆幸。

“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是九尾猫。”瞿理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他伸出手,轻轻地捧住了她的脸,郑重地说:“你是森渔,这一点不会变。”

彼时他并不明白自己这番话的意义,那是在两个人最纯真的时候,柔软朦胧的感情,还有笨拙而生硬的语言。

他们凝视着对方,像是春季万物绽放勃勃生机一般,弥漫在空气中,充斥在他们的呼吸间。

2.

夜越来越静,越来越深。

苏苜在中心医院外的马路上伫立许久,终于迈开了步伐,夜里的这条马路就像是一条暗潮汹涌的黑色河流岿然地阻隔着两岸,医院的对面依然是声色犬马,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