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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千帆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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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她垂下眼睫,“我突然想起一个叫人,名字好像叫……绝尘。”

“那是谁。”阿心问。

“绝尘就是绝尘啊……”

“门主见过那人?”

“不知道。”

两个人顶着烈日,你一言我一语往离门去,话音随即被淹没呀闷热潮湿的风中。

快到门口的时候,阿心忽然放慢了脚步,并且不动声色用自己半个身子挡在祈绣面前。

祈绣沉浸在自己凌乱地记忆中,没主意咚的一下撞上阿心的肩膀,这才摸着鼻子眼泪汪汪往后退了半步,一脸茫然。

不远处就是离门,只见阿心已经停了下来,一动不动顶着某一处地方。

祈绣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去,见离门门前的平地上慢慢鼓起一个三尺方圆的土包来,有什么东西沿着土包的边缘在下面顶了一圈,土包表面慢慢裂开了些纹路,尤其是靠着边缘的一圈,有几处已经断开了与地面的连接,看起来岌岌可危。

祈绣一眨不眨盯着那个土包,只听“哚哚”几声之后,一个铁家伙忽然从土包下面冒出来,转了一圈之后又向下一勾,原本鼓起来的土包哗啦一声,登时塌陷下去。

一黄一白两个人好似土地公似的从地底下冒出来,浑身落满了土,脑袋上还粘着几片草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那白色的身影还算坦然,把手中的铁镐扔像一边,只随意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黄色的身影可就没那么淡定了,不听地拍打身上,没好气嘟囔道:“都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没找到人还弄得一身灰,脏死了!”

两人的腿还在坑里,白色身影戳了她脑袋一下,“不这样,怎么躲得过门口的天罗地网?你是没见过那阵势……”

“我是没见过那阵势,更没见过挖地洞一挖挖半年的!还说直接挖到人家屋子里,屋呢?屋呢?”黄色身影越发气不过,跳着脚没好气说。

“喂,你小点声!引来这里的狼,十个咱俩也不够吃的。路线虽然偏了点儿,好歹没偏太多嘛!”说着她指指前面。

黄色身影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前面不到三丈的距离就坐落着一块两人高的巨石,上面两个丹砂大字“离门”,煞是显眼,巨石后面不远处就是两排黑色的矮墙,青石板铺成的路通向矮墙之后大小不一的亭廊院落,可不就是两人要找的地方!

“瞧把你能的!”黄色身影呛他一句,虽是这样说,脸上已经现了喜色。

这两个声音……祈绣眼睛一亮,不等阿心反应过来就从他身后绕出来,冲着那两人边跑边喊:“雁寻!申璎!”

两人刚爬到地面上,就听见祈绣地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的功夫她就已经跑到他们面前,“你们怎么来了?”

申璎乍一看见祈绣险些没认出来,她脸色苍白,一身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显得越发瘦小。但最让她觉得陌生的,是祈绣的眼睛。

以前的她,眼睛虽常存茫然呆板,但那皆来自于好奇和浅显的认知,她会动会笑,清澈明澄的目光,从里倒在透着单纯而生动的精灵可爱。但现在,那一双乌黑的眸子宛如两汪静湖,湖面上拢了一层烟雾,遮住湖中细碎的生机和情绪,让人看不清透那湖的清浊深浅,透着一股虚无缥缈的陌生和死板。就连她此刻脸上可爱的笑容,也仅仅是一个浮于表面而毫无灵魂的表情罢了。

原来这小半年,她是这个样子的。申璎不知道她忘记了一些事情,只想起自己在西陆的时候忍气吞声,便觉得她也是不得已而笑,心里一酸,眼眶便红了。

祈绣看她这样子,脸上的笑收了收,“你怎么了?是不是乾坤的病又厉害了?你们不是去西陆了吗?怎么只有你俩回来了,乾坤呢?”

申璎原本在眼睛里打转儿的泪珠又淌回去,看着祈绣怔怔道:“我们……早就回来了啊。”若她没有记错,厉千帆离开的那天晚上,她便与雁寻见过面了。在此之前,她是知道他们直接从西陆过来的。

“那乾坤呢?”

关于乾坤在天极的经历,雁寻早就已经告诉过厉千帆,他也必定会透露给祈绣。雁寻和申璎对视一眼,心里亦有些疑惑,但还是说:“乾坤很好,璎就是想你了。”

“哦。唔对了,你们在外面认识的人多,我想像你们打听个人,我找了他很久了。”祈绣说。

“谁啊?”申璎道。

“千帆。你们知道千帆在哪里吗?”祈绣问这话的时候,任谁也没法忽视她眼睛里燃起的小小希望。

雁寻和申璎均是面色一变,申璎心里莫名起了一股凉气,“你……千帆不是已经……”

“你找千帆做什么?”雁寻看着祈绣说话颠三倒四便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连忙截住申璎的话。

找千帆做什么?是啊,他找了那么久的千帆,找到他要做什么呢?祈绣使劲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讷讷道:“不知道……你们认得千帆吗?”

雁寻还在犹豫,申璎却已经点点头。

“你们认得千帆?真的认得千帆!”祈绣眼睛一亮,忍不住激动地抓住申璎地手。

似乎把厉千帆忘掉但又没忘干净,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厉千帆已经死了,申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便心虚地望向雁寻。

她没有亲自目睹那天夜里的事情,雁寻却知道。他亲眼看到祈绣昏了过去,从那之后九黎楼便如同一个巨大的铁铁桶。漫天飞雪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这段时间他想尽办法接近就留,想把祈绣带出去,甚至有一回险些赔上性命,却连大门都没进去。如今再见她已经是半年之后,没想到她竟然忘记千帆已经不在的消息。这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也说不好,只看她这样子,似乎已经找了千帆很久,想必还没有结果。

“千帆他……”雁寻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绣儿!”朱云久的声音传来,雁寻循声望去,她鬓角挂着几滴汗珠,显然是急匆匆赶来。与她一同来的还有四个人,一个是那日被祈绣称呼师傅的,另外三个青铜覆面,每个人的腰间都别了一枚菱形玉扣,正是九黎楼门主身份的象征。

“娘!”祈绣看见来人,笑着朝她跑过去,一挨到她身子便亲昵地蹭了蹭。

朱云久满面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后背,美目中的冷芒却擦着远处两个人一闪而过。

雁寻视而不见,只听到她对朱云久的称呼之后,面色倏然沉下来,走到祈绣面前问:“你叫她什么?”

祈绣笑嘻嘻站在两人中间,挨个介绍:“雁寻,申璎,这是我娘和我师傅。娘,这是雁寻,这是申璎。”

不久之前,他查出九黎楼的楼主就是厉千帆一直要找的九夫人,自然而然也顺藤摸瓜查出她的身世经历,知道她除了厉千崇之外尚有一女。厉千帆出事之后,雁寻一度视朱云久为死敌,没想到她摇身一变又成了祈绣的娘亲。

“呵……”雁寻觉得讽刺又可笑,“许久不见,九夫人别来无恙?”他唇角勾起一抹古怪的冷笑,“故人入梦,九夫人午夜梦回,睡得可还安好?”

朱云九眼底闪过一抹凌厉,“九黎楼素有三杀的规律,公子应该不陌生。念在公子是绣儿故友,这回姑且不计较。公子若识相,还是速速离开。”

“嗯嗯。”雁寻颇识相地点点头,阴阳怪气道:“这里有天罗地网,鬼怪横行。特别是人心的鬼,那才叫吃人不吐骨头……”就不行你敢当面杀了我!

眼见着朱云九的脸上已经浮现出凛寒的杀意,雁寻复又笑的单纯无害,“我自然是要惜命的,多谢夫人不杀之恩。”说罢拉着申璎朝外面走去。

他走的这么干脆,朱云九反而更加不放心,看眼中钉一样紧紧盯着他,谁知雁寻经过祈绣身边时忽然顿珠脚步,笑嘻嘻说:“对了小袖子,你不是想找千帆吗,我知道他在哪儿哦。”

朱云九面色一变,劈手击向雁寻。掌风划过,冷不防一个娇小的身影已经上前拉住雁寻的胳膊,此刻收力为时已晚,眼见着她这一掌正对着祈绣背心的空门袭去,忽然凌空一个石子倏然打在她的手腕上,这才让她偏出去两寸。

阿心跪在地上,“请楼主责罚!”

朱云九哪里还有心思责罚他,只见祈绣恍若未闻,半是高兴半是祈求晃着雁寻的胳膊,“我要去找千帆!”

雁寻点点头,旁若无人带着她一起离开。

“不许去!”朱云九厉声呵道,话音刚落,三位与她同来的门主已经把他们包围住。

祈绣脚步一顿,面上立时褪去一层血色,转身讷讷看着她,一双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面对着朱云久如临大敌。

这小半年她既胆小又敏感,有时候也学会了看脸色,朱云久不知废了多少功夫才让她不再普通刚醒来那样怯懦,好不容易跟自己亲近些,这一嗓子喊出去,先前的努力几乎又白费了。

朱云九这才发觉自己把她吓坏了,心里后悔不跌,连忙走几步想安慰祈绣。谁知她像一只受惊地兔子,一脑袋缩到雁寻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惊恐而抵触地望着她。

朱云久方才的戾气烟消云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红着眼眶唤了一句“绣儿”,却见她瑟瑟发抖,惊恐之色更胜方才。

雁寻冷眼看着她,“楼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住口!”朱云久像是一个急切护崽儿的母兽,怀中得孩子被抢走使得她眼睛里染上几分不顾一切的疯狂,面对祈绣尚可压制,但面对雁寻,则愈发旺盛,“今日若无我允准,你们谁都出不了这个门!”

申璎怒瞪着她,“你若敢动我们一根汗毛,我兄长势必踏平整个中洲,到时候,你也跑不掉!”

十几年没有人敢对她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了。朱云久念在祈绣躲在他们身后,只是让人围住他们,申璎这番话落在她耳朵里听着既可笑又没有震慑力,闻言一双美目中含着一股狠辣的笑意,语气不自觉更是低沉三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朱云久杀人,什么时候让外人知道过?”

绕是申璎见过大世面,看见她毒蛇一样阴鸷的面孔也不觉心中一惊。

雁寻伸臂将她护在身后,漆黑的瞳孔中带着坚不可摧的力量,不紧不慢说:“以你之能,我们的确有命进,没命出。可就算十个我们交代在这里,小袖子该想起来的东西,迟早都会想起来的。我们打个赌如何?”最后一句话,他故意说的吊儿郎当,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雁寻,念在你与厉千帆是兄弟,我已经放了你一回。但这次……”朱云久面上凝起一层寒冰,嘴巴轻轻一张,“杀。”

几乎伴随着她的话音,三位门主的剑几乎瞬间同时抵住雁寻的喉咙,眉心和心脏,后脑随之一凉,却是方才还站在朱云久背后的阿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雁寻的后面。

四把兵器将雁寻前后左右的生路全部堵死,只需轻轻向前一推,世上便再无这个人。

然而就在利刃触碰到雁寻皮肤的一瞬间,利刃的主人却蓦然口吐鲜血,轰然倒地。

朱云久瞳孔一缩,紧接着腹中绞痛,伴随着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身子再也只撑不住向地上倒去。

“绣儿……”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从雁寻身后走出来的娇小身影,同样陌生地望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一瞬间竟然悄无声息放倒了五个人,待反应过来以后,才如临大敌一般挡在雁寻身前,明明怕的要命,手里却死死攥着一个白玉瓶子。

那眼神,与那一晚护着厉千帆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一定要去找千帆。”她只说了八个字,然后抓起雁寻和申璎,没命的朝就九黎楼外面跑。

“不,不行!不能去……绣儿!”朱云久情急攻心,当即呕出一口黑血,一边挣扎着在地上爬,一边急呼,“漫天飞雪呢……拦,咳咳,拦住他们……”

周围能看得到的人全部都中了毒,没有人能与漫天飞雪通信,朱云久不死心地想要站起来,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召唤漫天飞雪,然而那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身边的巫清鸿,“清鸿,我知道你不愿涉楼内之事,可如今,只有你……去让漫天飞雪拦住他们,那两个人,就地格杀!你去,你去呀!”

她疯狂地摇着巫清鸿,后者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又无奈又疲惫,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阿九,拦不住的。”

巫清鸿一边将她扶到自己怀里,一边说:“你记得,祈绣昏过去的那一晚,我同你说了什么吗?”

“她会在某一个时刻,想起来被她忘记的事情。厉千帆死的时候,绣儿就已经死了。她根本不认得你,也不认得我。这些时候她时好时坏,对你亲昵又加,难道不是因为厉千帆临走前的叮嘱?那些事情,她今天记不起来,迟早都会记起来。拖得时间越长,她就越恨我们。阿九,绣儿的心不在这里,你拦住的,只能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巫清鸿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冬日的冰雹,在这烈日当头的六月,每一颗都砸的她肝肠寸断。

------题外话------

下章预告:

——来,抱啊。

同一个声音,从山顶的海棠林下,从九黎楼的铜墙外,跨越着不同的时间重叠在一起,仿佛一首从遥远亘古飘来的悠长曲调,驱散那些遮住眼睛的雾气和黑暗,蓦然冲进她识海的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