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二丫……”
徐富贵的声音忽然飘忽起来，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厚重的愧疚，听得不甚清楚。朦胧中，她似乎见到了从前的自己，还有幼时的白齐……
她是个胆小鬼
柳二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天很蓝，水很清，小小的她和小小的白齐并排坐在梧桐树下，盛大的树冠挡住了太阳，斑驳的影留下一地细碎的光。
“白哥哥，我们出去玩吧。”刘尔雅扬起稚嫩脸，看向身边的白齐。
“好啊，去哪儿？后山吗？”
刘尔雅撅起樱桃小嘴：“才不要去后山，我们去天香阁吧。”
“天香阁？那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家里的小厮说，那是个好地方，每次发了月薪，他们都会去那儿。”是听说，不过并非光明正大，否则那小厮只怕皮都要被刘老爷给拔下来了。刘尔雅不喜睡午觉，又怕丫鬟们在娘亲面前告小状，所以每次都假装睡着，然后等人都走光了，再偷偷趴到窗户边，听外头的家丁，丫鬟们讲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竟也津津有味。
“那好吧，我们走。”两个人同往常一样，偷偷从后门溜走。
天香阁并不难找，稍稍一打听，就有了结果，两人顺着路人所指方向走去，却见几个姑娘站在门口，袒胸露乳的。
刘尔雅年纪小，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觉得女子穿成这样，有伤风化，于是羞红了脸。白齐比刘尔雅大几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于是也羞红了脸。
两个红云满天的孩子匆匆逃离了天香阁，因为跑得太着急，白齐还撞倒了一个过路的小女孩。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小女孩边说边起身，用手拍了拍衣裙上的浮灰。这可是花了大价钱求成衣铺的老师傅做的，下了血本的。
刘尔雅忙站出来道歉：“对不起，白哥哥他不是故意的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我要去前面的天香阁。”
刘尔雅听了这话，还以为又是一个被骗了的，急了：“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千万不能去。”
“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不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地拦着我。”
白齐吓了一跳，这天下竟还有主动愿意流落风尘的人。看她模样粉雕玉琢，没想到竟是个爱不劳而获的。这么一想，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鄙夷。
“不和你们说了，我先走了，今后，有缘再会吧。”女孩福了一福，就拔腿走了。
“嗯，再会。”白齐敷衍地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再也不会”。不过人生的际遇往往很奇妙，当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哪里还由得他。
两人溜回家才没一会儿，刘老爷就回来了。刘尔雅笑着飞奔过去，扑到爹爹的怀里。刘老爷抬手，慈爱地抚摸她的头，眼里是化不开的愁雾。
刘夫人走过来，说饭都做好了，快去吃吧，不然一会儿汤就该凉了。
她听了，连忙跑回白齐身边，邀他一同吃饭。白齐点点头，牵起她的小手，朝饭厅走去。
吃过饭，白夫人把白齐领了回去，走之前，送给刘夫人一支翡翠步摇，是珍宝斋新上的样式，稀奇得很。
刘夫人爱不释手，刘老爷在一旁看着，却是脸色凝重。就在两个时辰之前，皇上在金銮殿召见他，命他用治病救人的手，了结两条性命。
皇上给了他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若是做不到，那就只能提头来见。
白夫人和刘夫人多年好友，情同姐妹，白齐也一早便与刘尔雅定下了娃娃亲，白夫人还将一块成色上好的玉牌送给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作为见面礼。两家这样深的渊源，让他如何下得了手。
夜里，他同夫人说了这件事，两人一夜未眠，最后决定不害他人性命，举家逃亡到外地，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
“二丫，醒醒，该喝药了。”
朦胧中仿佛有人在轻声呼唤自己，熟悉的药草香钻入鼻腔，还有阳光洒在脸上的微微暖意。
柳二丫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县衙的后堂，徐富贵就坐在床沿的边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