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任何风雨都无法阻挡
从孙芳那里得到确切消息之后，“干翻李砺”的微信群就开始务实起来。严佳芝看着中年男神天团聊得火热，她插也插不上嘴，心想这样也好，在年底她跳槽的时候，陆总不会太过伤心。
忽然，人影一晃，李砺站在了她的电脑边上，严佳芝赶快关了对话框。
“晚上有空吗？”他问。
嗯？严佳芝眨了眨眼，什么意思？继一起被狗追过，一起为陆总守夜之后，李砺又想和她发展什么革命友谊。
李砺被她怀疑地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垂下眼眉，从口袋里逃出两张剧票在她面前挥了挥。
“有兴趣？”
“你是怎么买到的？不是一个月前就卖完了？”严佳芝激动地站了起来，对她来说这场歌剧的意义非凡，“可以卖给我吗？”
“卖给你恐怕不行。”他指了指严佳芝桌上的哈士奇公仔，“把它扔了，我送你一张，还有一张我答应要给其他人的，”他的目光向办公室扫了下，“我答应要给小美，不能厚此薄彼。”
严佳芝古怪地看着李砺，小美不喜欢歌剧，她喜欢的是二人转。不过李总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剥夺小美提高审美的机会，哈士奇公仔立马被她塞进了储物柜里。
下班的时候，严佳芝很早就收拾东西飘走了。而继她之后，李砺也离开了办公室。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正常时间下班，这不禁让秘书小美发自内心欢乐起来。每天加班，嘴还特别毒，总嫌弃她的咖啡泡得难喝，不愧是她带过的最差的一届领导。
李砺轻松的步子，在走廊尽头停下。他看到了严佳芝靠在角落打电话的身影。与办公室里装腔作势又随时挑衅他的姿态不同，她用手指缠着自己的长发，歪着脑袋，像是小女生那样纠结又可爱，是他不曾见过的一面。
“那怎么行，你这样讲我会伤心的。”严佳芝夹着手机走来走去，像小女人那般似嗔似怨，“我知道你比我小啊，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拿什么来补偿我，好多钱呢……”她说得有些激动了，被走廊的风吹得发红，她一转身撞见了等着他的李砺。
“等下见面再说，我来接你。”严佳芝快速地挂了电话。
李砺脸色阴郁：“如果你有其他活动，请把剧票还给我。”
“我当然要去的。”她下意识地扣紧了包包，送人的东西还带收回的？
“那你现在是要去接谁？”李砺臭着脸，将她禁锢在墙角与自己身前狭小的空间里。
“为什么要告诉你？”严佳芝美眸微瞪，一脸不与合作的表情。
李砺被噎住，他的确没有立场，人家与男朋友卿卿我我，他一个局外人凭什么浑身不爽，只是本来想邀她共进晚餐的打算被打翻了而已。他垂下眼，忍耐着，最终旋身离开。
压迫之气顿散，严佳芝不解地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他还是像一棵松柏一样挺拔，却不知为何透着寂寥之意，仿佛脚下的每一步都孤独地渗出冰霜。
严佳芝突然觉得自己必须说什么才行。
“我一定会去的，那部歌剧我期待了很久……还有，谢谢你，我知道搞到剧票很不容易。”
男人的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那与他相约的女人，已经背着包包进了电梯。
严宁的手机掉了，在这个手机就是钱包就是游戏机就是一切的时代，他孤立无援只能抱着一大堆社团活动材料待在路边。幸好他长相清秀亲和力高，问路人借到了手机通知严佳芝来接他，否则那么多东西，他要如何才能运回学校。
这个路人看上去和他的年龄相近，严宁坐在路边的长椅与他闲聊。在得知他是创业公司的老板，严宁立刻表示了自己的崇拜。年纪差不多的自己整天混日子打游戏，对方已经独当一面，有着明确的人生目标并为之奋斗，真是了不起。
路人腼腆地微笑，露出可爱的虎牙，推说自己的心智还差得很远，就比如他有个年长的仰慕对象，却完全不知应该如何与她相处，对方总把自己当成弟弟。
这个话题引起了严宁的兴趣，他搬出冒充李砺账号在各大相亲网站上的聊天经验，将如何优雅地勾搭小姐姐、大姐姐以及大姐分类说明。
有一个ID叫“香水小百合”的姐姐就对他非常来电，几次约了要见面。不过最近严佳芝让他停手，也就没再与香水小百合聊下去。
她姐姐也真是的，一会儿叫他往死里整人，一会儿又叫他别给人添麻烦，女人的心真不好琢磨。
严宁叹了口气：“这位兄台，女神一样的小姐姐不好找，两条腿的女孩满地跑啊，你这么优秀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不知不觉，两人等来了严佳芝黄色的甲壳虫。严宁转头向身边的青年道谢，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姐，你真的是我的女神。”严宁抱着一大堆社团的活动资料，“手机掉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家。”
“严宁你也真是的，都这么大人了还丢三落四，你说没有我你该怎么办。”严佳芝埋怨几句，伸手就去揉他的头发，把他潇洒的发型揉成稻草。
严宁一边躲闪着，一边埋怨：“别，别揉了，我刚吹的发型！”他抱不住环保袋了，里面的东西纷纷撒下，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严宁伸手一抓。
“我的手机原来在这里！”他惊喜地叫起来，“没掉啊，姐，你不用给我买手机了！”
“你小子故意的吧。”严佳芝朝着严宁头上削了一掌，“你就想让我来当车夫。还好路上没给你买手机，好多钱呢。”
万泽熙躲在树后，看完了姐弟两人沟通的全过程，眼色逐渐暗沉。
怪不得他总能感觉到严佳芝对自己若有似无的情意，原来那根本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更像是长姐对待弟弟的照拂。若不是他今天特地来见严宁，或许根本察觉不出其中的差异。她揉着弟弟的脑袋，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与对他的一模一样。
城市的另一端，李砺早早地就坐在了歌剧院的位子上。
VIP座位，中间靠前。这两张票是他通过一些手段才拿到的，这些手段与他想要取悦已有男朋友的严佳芝的心态一样，复杂而不可说。
临近开场，严佳芝没有出现。
李砺想起之前她信誓旦旦的承诺，宽慰自己或许她只是回去换衣服晚到了而已。李砺也特意换了一套价格不菲的正装，来搭配严佳芝即将出现的盛装。
他又猜，严佳芝或许会去借一套晚礼服前来，因为把一整套买下太贵，而且不能换着穿。严小姐就喜欢把自己装成高贵又高雅的模样，光是想想，李砺就忍俊不禁。
这么一想，严佳芝的迟到就更值得期待了。
不一会儿李砺身边来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男子挤过了通道，一屁股坐在严佳芝的位子上。他随意的T恤短裤打扮，与周遭浓郁的文化格格不入。
“你坐错位子了。”李砺礼貌地说道。
光头男子从短裤口袋翻出皱巴巴的票根：“没错啊，老子刚在门口问黄牛买的票！”
李砺备受打击，不敢相信严佳芝最终还是把剧票卖了！他拿出手机就要打给某人。
工作人员立刻出面阻止：“先生，请不要使用手机，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愤愤地起身，径直走到了剧场之外。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接起。
“哈喽，LL。”话筒里传来了王秘书的声音。
“哦，是你啊。”
“怎么了，听到是我很失望的样子？”王秘书装出很伤心的语调，“清理网上相亲信息靠我，搞剧票靠我，我是潘先生的秘书，可不是你的秘书哦。是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才帮了你，但到头来就换来‘哦是你啊’这种冷淡的回报，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对了，你心情那么不好，是不是失恋了，和‘水中小百合’还是‘东北一枝花’？”
李砺深吸一口气。他向来都知道王秘书三句话让人吐血的能耐，潘先生始终把她摆在团队中恐怕为的就是磨炼大家的意志。
“王秘书，你有什么事？”
“对进度啊，不然为什么打你电话，我不是知心大姐姐，不想听你的网恋心路历程，不过你要是有感情上的麻烦，我倒是可以免费咨询。”王秘书照样没有正经。
两人简单把目前的进展一对，李砺突然神来一笔。
“你说，姐弟恋是什么感觉。”
“问我？”王秘书诧异万分。
问她没错了。王秘书和同一个办公室小她四岁的兰助理有奸情，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只是那个耿直的兰助理始终认为那是前辈对他的关照。
“成功女性都推荐姐弟恋，毕竟年纪小好掌控，而且年轻的身体棒棒的。”
“认真点！”
听到手机来传来对方怒不可遏的吼声，王秘书哈哈大笑：“哈哈哈，原来你是认真的。好吧，姐弟恋只是形式，恋爱有时连性别都顾不上了，怎么会还计算年龄。其实爱情和姐弟恋没关系，想对一个人好的感觉是一样的。”
“如果，我只想掐死她呢？”
严佳芝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冷风。
其实，严佳芝一开始的确是准备去看演出的，她埋怨严宁让她没时间换上礼服，还提前打电话给了小美，问她在哪里说自己可能会晚到。
“没啊，李总没给我什么歌剧票。”小美疑惑不解，“佳芝姐，你是不是搞错人了，我不喜欢歌剧的。我只喜欢二人转，偶像是郭德纲，大家都知道啊。”
她当然知道啊，还一度质疑过，只是李砺不太自然的样子让她没好意思继续追问。
正在严佳芝准备前往剧院之时，“干翻李砺”微信群突然热闹起来，信息量太大，遮住了手机导航。
老陈：“老陆，你还是好好躺着，我们这就来看你了，严佳芝，你没问题吧。我看下班时候，李砺还找你说话来着。”
陈总监果然在公司里安装了雷达，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严佳芝的革命忠诚度受到了怀疑。如果这个时候说要去听歌剧，陈总监一定会追问她怎么搞到票的。就算她不说，明天到了办公室，大嘴巴的小美也会出卖她！
为表示自己的坚定立场，严佳芝赶紧回复。
严佳芝：“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找我麻烦而已，我现在就过来，医院汇合。”
重新调整了导航，严佳芝转头问严宁：“要不要听歌剧？”
歌剧这种超适合装高雅的活动，只会让他睡着，唯有严家姆妈和严佳芝热衷。严宁丢给他一个白眼，自己体会。
“好吧，直接卖了好了，我看这票挺值钱的。我送你到附近，赚到钱你打车回去。”
听到能卖钱严宁终于有了兴趣：“但是……”
“但是什么啊但是，我这是割爱！整颗心都在滴血！”
“不，我的意思是，姐啊，是真打算给我啊？你拽那么大力，我扯不动啊！”
严佳芝这才发现自己虽然做出了伸手给票的动作，但是五指却抗拒着，把歌剧票捏得死死的，光滑的票面险些要裂开了。
她赶紧松手，一脸惋惜又决绝，仿佛是告别了一场求之不得又不得不转身离开的苦恋。
“姐，不至于啊，看场戏而已。”严宁收好票子，朝她眨了眨眼，“我看你自己演也行的。”
每到探视时间，医院里总是人来人往，唯独两个床位前空落落的。一个是张家阿伯，一个是陆总。
床位离得近，两人便攀谈起自己进医院的惊险经历。
“我是被我追着打的那小子送我进来的。”张家阿伯精神抖擞，“你看，我的实力连对手都尊敬我！”
陆总不甘示弱：“我是我的对头送我进来的，他怕我死了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干的，说到底其实他就是怕我！”
思路神奇的两人惺惺相惜，盘腿坐在病床上哈哈大笑，肺活量十足。
这哪有一点像是鬼门关走一遭的人？严佳芝带着顾工和王经理愣在门口。还是王经理见多识广，摇着纸扇走了进去：“看来老陆的确没事了。”
微信群的四人聚首，一番寒暄，作为小辈和下属的严佳芝，主动帮着陆总起身，倒水，切水果，服务周到。
孤家寡人的张家阿伯不由露出羡慕的神色：“这是你闺女啊？”
陆总笑而不语，高深莫测。严佳芝自然不会戳穿自家老板，态度更加孝敬。
过了一会儿，门口又出现一个人。万泽熙提着水果篮来探望张家阿伯。张家阿伯眼睛一亮，心里想这小子还挺上路的，不枉费他拿刀追了两公里。
然而，万泽熙一看到了严佳芝立刻改变了行进方向，果断走到了陆总床前，就连水果篮也放在了陆总的床头。
见到这一幕，张家阿伯险些心脏病再次发作。
严佳芝提醒他：“你是不是走错了。”她朝张家阿伯的病床努了努嘴，“在隔壁啊！”
陆总不认识万泽熙，但从青年专注的目光能看得出，他与严佳芝关系匪浅。
“严佳芝，这位是你的……”
“他是我弟弟的朋友。”严佳芝解释道。
“不是。”青年沉下脸。
好吧，随便找个身份的确不妥，不但别人不相信连本人都拒绝承认。
“哟，这位不是送花给我们严佳芝的小万吗？好巧啊。”眼尖的王经理发现了青年的隐藏身份。
“送花？”陆总来劲了，坐在床上仔细打量青年，就像是看未来的干女婿。
万泽熙默不作声，每次说他是弟弟，这人都会反驳还会生气，严佳芝不由好笑。
“老陆，我和你说啊，这个小伙子我在公司至少看到过三次哦，有一次他和严佳芝单独出去吃饭，回来之后严佳芝脸都红了……”陈总监再次发挥了八卦组组长的风采。
严佳芝立刻打断他，不然陈总监很有可能在三分钟后就讲到她和万泽熙结婚生子。
“呵呵，我们还是谈正经事吧，万泽熙，你是来看张家阿伯吧，快去快去。”
严佳芝拎起果篮塞给他，一个劲地将他往隔壁床推：“张家阿伯啊，万泽熙来看你了，还准备了果篮，真的挺有心的。”
这个善意的提醒在万泽熙眼里变了样，回忆起严佳芝与严宁的相处方式，心中低落不已。
“小伙子，你女朋友好漂亮。”张家阿伯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