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识破谎言的瞬间
“李砺知道万爱手环的事了？”陆总忧心忡忡地问严佳芝，“真的吗，他什么反应？”
严佳芝认为万爱的事迟早被发现，还不如趁李砺心情好的时候说一说。她和盘托出后，李砺还没有来得及表态，就被一个电话打断。
听电话的时候，他表情越来越冷，眉头越皱越紧，全程一言不发，只在最后说了句：“知道了，如果见到我立刻通知你们，放心，我会小心处理。”
她不知道李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绪欠佳，他们的关系还没要好到可以过问对方的私事。但很明显，现在不再是提及与万爱合作的好时机。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严佳芝偷瞄李砺的反应，手心都出汗了，时速飙到了一百。
或许是严佳芝太频繁地转头看他，李砺终于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如果你不是想着为了陆总的事业，和我同归于尽的话，减速看路。”
“什么？”严佳芝没反应过来。
“与万爱科技的合作，你很期待？”
“你不反对？”严佳芝把车速降下来。
“年底运营商进行客户搬迁，LUNA链接数将从一千二百万直接降到零，万爱能带来多少链接数？你们只是在闹着玩，我为何要反对？”他说得轻描淡写，句句把人往死里打击。
“我们不是闹着玩。”严佳芝不满意了。
刚才那个吻有多热情，现在他就有多冷酷。讲得句句在理，条理清晰，推断正确，一旦切回到公事上，李砺就不讲情面，严苛地令人发指。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不能剥夺别人的希望啊！”严佳芝争辩道。
李砺抬手，一把按在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严佳芝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因为激动，带偏了车头，在高架上很是危险。
“我不想和你在车上讨论这件事。”李砺沉声道，“下周三，你让万爱的人准备好，把故事给我讲一下。如果我觉得没有价值，你们就终止。还有，我觉得你不适合开车，下次我们一起坐地铁吧。”
现在想来，说不定这只是李砺为了稳住她使的缓兵计，如果他不退步，很有可能车毁人亡。
因为李砺的明智，捡回一条命的严佳芝，此刻与“干翻李砺”群友相聚，在公司附近的中餐厅内积极讨论对策。
陆总自从上次病发住院，就瘦了一大圈，原本头顶上几根独苗基本凋谢。即便如此，他的精神状态亢奋地吓人。
“这么说，我们还有机会！”陆总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意气风发，“快通知小万，让他们准备下，熊达不是也去了吗？现在他们有材料、医学、物联网三方面的人才了，严佳芝，说起来这件事你真立了大功。”
“是啊，我就说我们佳芝行吧！”陈总监附和着，瞟向她的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八卦意味。
严佳芝心虚不已，群友们不知道她和李砺的关系，但她自己心里清楚。
机场的拥吻两人都处于神志清醒的状态，特别是严佳芝。可她没有挣扎，在道貌岸然地拒绝了李砺之后，不仅心生动摇，还主动投怀送抱，甚至直到现在仍回味无穷，她好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些在陆总看来，是她舍身忘我的英勇行为啊！
“不过，你说李砺是不是那种，给人一个希望然后再亲自踏灭它，我看电影里经常有。坏人放人质一马，叫他快跑然后等人质真的跑起来，坏人就从后面放了一枪。”陆总幽幽地说出了顾虑。
“顾工，你怎么说？”王经理问平时最理智最有逻辑的程序员，“顾工？”
王经理连叫了三声才把顾工从游魂的状态喊回来。
“什么怎么说？”顾工双眼迷糊地看向几人，“你们在说什么？”
不能怪他，连续的加班已经把他累垮，不在状态也是难免的。为了LUNA的系统优化，顾工和团队骨干已经住在公司两个星期。这种状态也只有万泽熙那种创业公司的小青年才有。顾工年纪大了，有经验有技术，但体力大不如前。
陆总拍了拍顾工的肩膀：“老伙计，LUNA也全都靠你，身体最重要，可别像我……都别说了，先吃菜。”
“陆总，你也吃啊，从刚开始到现在你都没动筷子。”
陆总从包里拿出一瓶维生素，往嘴里倒了几颗。
“我吃这个就行，胃不好，饭吃太多消化不了。”他笑了笑，“其实我觉得……”
陆总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另外四人发现了原因，某位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了餐厅。在看到他们几人之后，那人款款走来。
李砺自然地拉开了严佳芝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聚餐？”他含着笑意问向几位元老，“怎么不叫我？”
见台上无人沉默不语，李砺也不客气，直接为自己填了一副碗筷，摆出要一同用餐的架势。
放在过去，严佳芝肯定第一个跳起来和李砺互怼，可现在她并不想双方起冲突，她有了私心。桌面下，严佳芝碰了碰身边人的腿。
“佳芝，你踢我干什么？”陆总疑惑地问。
严佳芝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办法她腿长，总容易踢错人。
“看来你们的确趁我不在的时候，干了很多有趣的事。”没有收到严佳芝踢腿警告的李砺继续发挥他“歹毒”的一面，“作为执行长我其实可以把你解雇的，陆总毕竟你的股份已经没多少了，并且到了年底……”
“今年还没过完，我还活着！”陆总大声抗议打断了他。
“万爱科技也算是金金子第一家没有通过运营商签回来的客户，不过是创业公司，没有成熟产品。”李砺顿了顿，漫不经心地笑，那恶劣的样子像是要把全世界的仇恨都拉到自己的身上，“我只是想看看，你们还能搞出什么事来。”
一顿聚餐不欢而散，最终只留下等着买单开发票的严佳芝和撵不走的李砺。
“你有必要每次都这么和陆总说话吗？再怎么说陆总也一把年纪了。”严佳芝忍不住埋怨他，“李总，你可以做好人的，虽然一身邪气又看不起人，但斯内普都是好人，你没道理做不到。”
“斯内普是谁？”
“《哈利·波特》里的坏人，最后一本洗白了，为人阴暗刻薄，专爱刁难人。”除了外形，其他都和你相似。
“我以为像严小姐这般优雅的女性，只看世界名著，比如《傲慢与偏见》。”
“是，没错，你的傲慢的确很容易令人产生偏见。”严佳芝不客气地反将回去。
服务生在这时送来了发票，李砺抢在了她前面将发票抽走。
“干什么啊！快还我，一顿好几百呢，我垫付的饭钱，回去还要报销呢。”
“你们明目张胆地聚众讨论如何干翻我，还想走公司账报销？”李砺当着她的面把发票折叠起来塞进了口袋，“想多了吧。”
耍她很好玩吗？她气鼓鼓地瞪着李砺，忽然从他恶劣的笑脸上发现了什么。
“你的脸是怎么了？”
餐厅灯光昏暗，之前无论是陆总他们还是严佳芝，都没看出李砺脸上的怪异，可他一偏头笑，俊脸上那道新鲜的红印就明显了起来——一条被长指甲划过的印记，从嘴角一直到耳根。
“你被人打了？”严佳芝脱口而出，“怎么回事？”严佳芝顾不上发票的事了，伸手就要去触碰他的脸颊。
李砺轻轻抚开了她的手，风轻云淡地说了句：“私事，没处理好。”
如果是普通人敢对他动手，按李砺的脾性早把对方给整死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流露出“不想多谈”的郁郁寡欢。这明摆着是被女人打的啊！哪个女人？为什么打他？他和那人是什么关系？还私事？严佳芝心中升起一阵不知名的邪火。
“怎么，你很关心？”李砺忽然笑了，单手撑着自己半边脸。
仿佛是应激反应，严佳芝猛地收回所有的情绪波动，她不想被李砺看出来自己有多在意。严佳芝自觉无法像李砺那样以成熟理智的态度处理两人之间的问题，但她会伪装。
于是，到了嘴边的关切，还是变成了漫不经心的调侃。
“我只是好奇，都被反驳那么久了，我都没动手打过你，到底是谁捷足先登？”她说。
李砺垂下眼帘，掩饰住一掠而过的失望，忽地就将严佳芝来不及缩回去的手，抓在了手心。
触电一般，严佳芝叫起来：“喂，放开啦，要被人看见了。”
陆总才刚走不就，谁知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她抗拒着，仿佛背着家长偷偷恋爱的学生。
“被人看见又如何？”李砺淡淡地笑着，看不出不满也绝非开玩笑，手上更用力了，“你看，你连我们的关系都不想承认，我又为何要满足你的好奇心？严佳芝，你这么对我，就算我心理承受力再好，也会伤心的。”
说着，他松开了手，起身离桌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金金子。严佳芝心中郁闷，开始反思自己的态度。说起来，如果她真的没放在心上也就不会那么在意，只是好面子让她难以放下端着的架子。而李砺看起来也不是随便迁就人的那一方。
不过严佳芝万万没想到，李砺不想说的事，金金子多的是迫不及待想告诉她的人。
“佳芝姐，中午你和陆总他们去吃饭，错过了一场好戏！”小美幸灾乐祸地朝她眨眼，“李总被女人打了！很多人都看到了！”
“要不要回看监控录像。”陈总监不知从何处窜了过来。
“发到抖音上。”小美与他一拍即合。
“都在这里了。”陈总监拿出个U盘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密码是‘干翻李砺’的首字母缩写。”
小美瞟了眼房门紧闭的代理执行长室，迫不及待插上了电脑。一开视频，周围立刻围了一圈观众，再没有什么比看到平日作威作福的李总吃瘪更大快人心的事了。
公司楼道的监控探头中出现了一位娇小可人的女性，她带着细雨般朦胧的忧伤，眸中积蓄了水光，是叫人捧在手心疼都来不及的类型。巨大的行李箱立于脚边，她似乎是远道而来，只为李砺。
随后，她爆发出与自己身材不搭调的魄力，狠狠地甩了李砺一记耳光，突兀地狂笑出来。
高清监控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下了李砺这一刻的表情，似乎包含着懊悔、自责、怜惜。向来锱铢必报的李砺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是伸出双臂，打算将打了他的女人搂进怀中。
“李砺，你这个负心汉，把我一个人丢下，跑来这里来寻花问柳，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讨厌你恶劣你混蛋！”
“说说清楚，我到底怎么讨厌，怎么恶劣，怎么混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无理取闹。你还打我！”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你的脸有多痛，我的心就有多痛！”
“你有我痛吗？小乖乖，你打吧，只要你开心！”
对着无声的画面，小美与陈总担当配音激情演绎。浮夸狗血的对白，竟毫无违和之感。
严佳芝没有跟着周围人哄笑，她的脸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