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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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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骤然响起一声轻笑,瞿理抬头看向那个陌生男人。

那个男人看见一人一猫都盯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也禁不住收敛了些,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连挥着手道:“不好意思。”

瞿理这时候才想起这里一直有陌生人在,于是将森渔抱回怀中:“没关系。”

“你的猫很通人性。”正当瞿理转身要离开这里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出声。

森渔从瞿理的两条手臂的空隙间看向那个男人。

很奇怪,森渔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在吸引着她,驱使她想要靠近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大方笑了一下,稍稍走近一些,在还有一米距离的地方停下。

瞿理记得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米这个距离是一个适合和不太相熟的人来往,又让人不那么抗拒的距离,但是男人靠近的举动却让瞿理很没有安全感。

“我能摸一下这只猫吗?”他忽然开口询问。

瞿理警惕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得出这个男人在尽力表达善意,但是瞿理还是冷淡道:“我的猫比较怕生。”

男人了然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瞿理言语中的疏离,语气越发和善:“你别误会,我叫张謇,我只是觉得你的猫和我很久以前见过的一只猫很像,也非常通人性,所以有点好奇,绝对没有恶意。”

闻言,瞿理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张謇,张謇从外貌上看大约是三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很和善健谈的人。

“说起来很巧,我记得我见那只猫的时候也是在火车上。”张謇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咧嘴一笑,然后突然又沉默下去。

“那一天,是我人生之中最灰暗的一天,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的心情,我看着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漏下来,但是心中却很绝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眉头也皱了起来,“那一天,我跑了一天的业务回到公司之后,得知自己已经被解雇了,就连薪资都被扣……”那一天发生的一切他记得很清楚,那么深刻,导致回忆起来常常恍若昨日。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当糟糕的事情发生时,坏运气也都像倾闸的洪水一样呼啸而至。

张謇就是这样,在经历了被解雇后,又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他是一个人外出打工,本想着赚够钱以后就和交往多年的女朋友结婚,但是一切都被打破了。

那天也是女友的生日,其实他早早就买好了晚上的票,原本是打算给女友一个惊喜。

他想象过很多场景,他会像一个浪漫的绅士,捧着一束她最爱的花,得体地敲门,在开门的一瞬间将花送到她的面前;或者是故弄玄虚地将花藏起来,在一个拥抱之后再献至眼前给她一个惊喜……

光是想想就让他的内心忐忑,仿佛那扇门就在眼前一样。

他想了很多,却远没有想到那一种……

他捏着那张发皱的车票,在候车厅角落的座位一坐就是一下午,空气中的尘埃就在那一瞬间显现在阳光之下,笼罩着他像是漏了一个洞的心。

候车厅里的人来去匆匆,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使他荒芜的心上刮起飓风,他在这阵风中飘零无依,如坠梦里。

那么狼狈……

他是这世界上最蠢笨的人,滞留在这个最没有归属感的地方,眼睁睁地望着电子荧幕上绿色的候车字迹出现,直到变成红色……

他挪不动脚步,他不敢去见她。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最后一分钟,在进站口的工作人员将要关上冰冷的闸门时,他冲进了检票口。

他赶上了火车,他跌坐在车厢的连接口,大汗淋漓,像一只脱水的鱼,瞪大眼睛盯着某处,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的样子,显得狼狈异常。

直到下车的时候,他依然是保持着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直到下车的时候,在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张謇煞有介事地踩了踩脚下的金属地面,示意给瞿理看,然后接着继续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看见它在那儿,站在站台的墩柱边,一只浑身发着白色光芒的猫,一只浑身发光的黑猫,和你怀中的这只真的很像,那么显眼又那么隐秘,真的很神奇……”

听到这里,瞿理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竖起耳朵听着他说的每一句,手也不自觉地搭上了森渔的头,他信,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森渔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怀中的森渔也是目光奕奕地盯着眼前侃侃而谈的男人,他说的是自己吗?森渔不敢确定,因为她的记忆是那么贫乏。

“那是一只九尾猫。”说着,张謇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地笑起来,事后,他曾因为不敢置信查过一些资料,得知了那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九尾猫,“她说我是她的有缘人,她能够实现我的愿望,我希望她能让我的女友开心地过一次生日。”

森渔听到这里,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眼前这个有缘人当初的样子,双眼无神,一身凌乱,眼眶通红,从上到下都是焦虑。

——看起来蠢死了。

这是那时森渔的内心想法。

其实森渔不明白张謇为什么会许那么一个愿望,在她看来,张謇几乎已经无路可走,他完全可以要求更加现实的东西,比如钱,比如一份体面的工作等等,毕竟他是有缘人,有权利选择。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他用像是害怕惊扰到旁人一样的语气喃喃继续道,“但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我很爱她,我希望在我落魄成一摊烂泥的这一天给她一场美梦。”

张謇笑得眼神灿灿,脸上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温暖,他没有告诉他们,在回程的火车上,他哭了。

在车厢两节的交界处,胃部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那样难受,他的手里捧着一盒蛋糕,那是女友临行前塞给他的,他哽咽着蹲在那里。

在蛋糕香甜的气息渲染下,他的心涩得不像话,他泪流满面,委屈得像个孩子。

就是那个时候,张謇发誓,这辈子他一定要活出个模样,给他最爱的女人一个家。

来往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来自外星的不明生物,经过的时候远远地绕开他,怕他是什么可怖的病菌,时不时还回头张望一下这个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大口往嘴里塞着蛋糕的人。

他们不明白,哭着吃饭的人,是有足够的勇敢走下去的。

火车还在继续前行,“轰隆轰隆”有条不紊。

张謇到站下车了。

临走之前,森渔破天荒地主动靠近他。

张謇的手没有瞿理那么修长和细腻,手掌上布满厚茧,甚至让森渔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宽厚的手掌滚热炙烫。

“谢谢你。”张謇走之前亲昵地靠着森渔这么说着。

森渔不清楚张謇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当初那只黑猫,还是他想借由一只相像的黑猫表达他无处诉说的谢意。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森渔看见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有一团愿灵显现,划过一道虚影极快地落回了她的身上。

张謇走了之后,他们并没有离开,森渔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溜进了厕所变幻成了人形。

已经傍晚,他们分别背靠在两端的箱壁上,有夕阳透过椭圆的玻璃窗投射进来,轻柔地搭在森渔的脸上,将她浅色的双眸染成醉人的霞色,像是远处橙红色太阳渲染下的天空。

“当初我有跟着那个人过去。”森渔忽然望向窗外轻轻地开口,“虽然以前也有一些人许过在我看来特别没有意义的愿望,但是那一天我突然想跟过去看看。”

在森渔的心中,每一个有缘人许下的愿望对她而言都是无意义的,但是,这些愿望,相对于有缘人则显得更无意义。

她知道,当一个人走到绝境的时候,心中会有上千个愿望排着队想要被实现,也会去千万次地乞求向来不太相信的上苍,那时候他们的心中全都是愿景。

即使没有走到绝境的人,他们也有许多奢求,一个愿望怎么够?

而当这些人成为有缘人的时候,那些隐秘的、荒唐的、可笑的、贪婪的、肮脏的……他们心底那个真实的自己就会比山洪暴发还要恐怖,并迅猛地在她面前显山露水。

在她看来,当时的张謇已经走到了绝望的尽头,但很奇怪的是,张謇许下了一个让她看起来很可笑的愿望,就像过去许多人一样。

那天她忍不住跟着他走,看他像个白痴一样在门口徘徊许久,拍着衣服上难以消除的污渍,整理着凌乱的头发,让他自己尽可能体面,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女友因为愿灵的原因看不见这些,他的女朋友眼中只有一个体面的他。

门开的时候,他女朋友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是一个很开朗的女人。

森渔蹲在一旁花坛的灌木丛中,看着那个女孩就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扑至张謇的怀里,在烟花炸开的璀璨下,那个女孩满含着热泪,盈盈地看着同样红了眼眶的张謇。

她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那一刻,失去愿灵的躁动被安抚了,但是森渔的心中忽然就空了,莫名弥漫上了失落。

她黑色的身影攒着一身萧条离开了那个弥漫着欢笑的地方,只有身后簌簌的灌木丛声响证明她来过。

“瞿理,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很难想象一只从来都是不谙世事的九尾猫会去思考这些问题。瞿理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眼睛里像是盛着一湖波光粼粼的水,在夕阳下荡漾着暖色的碎光。

那么赤诚,那么坦荡……深不见底。

“爱啊,就是……”

这个问题把瞿理也难住了,他发现语言的浅薄不足以去把这个字眼所表达的意义完整地诠释出来。

他不知道森渔说的是哪一种爱,也不太确定森渔能够听得懂,于是决定挑最贴合的意思解释:“你还记得,以前我问过你为什么要替人圆愿吗?”

“嗯,我记得。”她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地点头,眼睛里的湖面开始荡漾。

“记得那时候我告诉你,是因为九尾猫的善良,实际上这种善良就是来自于你心中的爱,所以你才会在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难受,你的爱使你悲悯,你的悲悯使你善良,而这种善良就是一种爱的体现。”瞿理尽量浅显地说着。

“一种爱?还有别的爱吗?”

“有的,还有对山水、对家乡、对父母、对朋友,还有对你的爱人……这些都是爱。”

“我好像都没有,”森渔说完就顿住了,头埋得很低,“我不知道家乡在哪儿,父母……我只有在梦里感受到它给我舔过毛,然后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她断断续续地数着,抬起头不经意间看到在提到父母的时候瞿理的眼神明显一晃。

“瞿理,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森渔记得钟楚江和宋致谈话的时候说过瞿理可能是钟家的孩子,那天钟楚江来瞿理家的时候也是欲言又止,但是她能感受到钟楚江一直徘徊在瞿理身上的视线。

“我也不记得了。”瞿理苦涩一笑,他曾经在每一个月朗星疏的夜里向上天祷告,让他的父母能接自己回去,但是日复一日,伴随他的都是恶意的冷嘲热讽还有冰冷的墙角,那时候他也不相信自己被父母遗弃的事实。

而对于钟楚江来找自己这件事,就是触发他心中长年累月累积的委屈还有怨愤。

千万个冰凉悠长的夜晚,又怎么是一句对不起能够抚平的?

就在瞿理胡思乱想间,森渔悄悄地靠近他,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盖上了他的眼睛。

“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就像是失眠辗转的夜里,宛转悠扬的安魂曲,那么悠然,那么柔和,温柔的旋律有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足以让在黑暗中迷途的人找到他安身的地方。

她说,都过去了。

森渔感受着手心突如其来的湿热,像是被烫到一般想要抽回手,瞿理比她更快,双手重重地将她的手压回面上。

“别,就这样,一会儿就好了。”他的声音很沙哑,“不想被你看到,太难堪了。”

说完,他深深地呼吸两下,直到胸膛中传来一股胀痛才缓缓地呼出气息。

森渔感受到他的变化也开始慌乱起来,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

刚才瞿理的那个眼神印在她的心上就像一根刺一样,在本能的驱使下,她突然想说些什么,但是现在……

她手足无措,眼睛也跟着酸涩起来,心中又生出那天钟楚江让她独自离开潍城时的苦闷感。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环住他,拍着他的背。

“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她反复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那么拙于表达,所经历过的漫长岁月之中没有真正属于她的美好记忆,所以现在才会如此依赖不愿离开。

从来没有经历过不算什么,得到了但是又要失去,才会更显得弥足珍贵。

她的手心逐渐从湿润到干燥,等到瞿理将她的手放下的时候,他已经平复过来。

“你没事啦?”森渔靠近瞿理盯着他的眼睛,还有一些红。

“你知道你刚才吓死我了!”她不满地抱怨着。

瞿理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他也觉得丢脸极了,但是他的心里变得非常非常柔软。

“谢谢你。”

“没事就好。”她大方笑着说,透着一丝傻气。

“对了,你刚才还没有说完。”她突如其来的话,让瞿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对爱人的爱,还有对朋友的爱啊!”森渔看他一脸迷茫,解释道。

森渔靠他非常近,看着瞿理仰头苦思冥想的样子,嘴角慢慢地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而爱人的爱嘛,”瞿理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我会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够陪在她的身边。”

瞿理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他觉得自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应该会想要和她一生一世走下去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发现……”森渔脸上有一点苦恼,一点严肃,只见她思索半晌,坚定地抬起头来,那一湖水面像是被什么搅乱一般开始不安地晃动。

“瞿理,我好像爱上你了。”

瞿理闻言,瞬间呆若木鸡:“你……你,我……”

“你怎么了?”森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反而对瞿理的反应有些不理解。

“我?我……”瞿理脑袋里像是被灌了糨糊,瞬间失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森渔甚至不知道爱是什么,这是表达朋友之间的喜欢,不是表白,“你这是对朋友之间的喜欢,跟对钟暮思的是一种……”

“不是,我对你不是对朋友的爱,是你说的对爱人的那种,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森渔打断他,认真道。

可能是太过惊讶,瞿理反而冷静下来:“你为什么会爱我?”

“为什么不能爱你?”森渔反问,她不理解瞿理的意思,“你不爱我吗?”

瞿理完全被森渔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打乱了,瞠目结舌地支支吾吾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爱我吗?”森渔睁圆了眼靠近瞿理,看在眼里有种期期艾艾的感觉。

“爱,但是我不确定你的爱是哪一种,也不确定我的爱是不是那一种……”瞿理像是投降一样忽然泄了气,沉声说完之后,心中又开始擂动起来。

“这样啊。”森渔的语气中难掩失落,轻轻地退回箱壁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瞿理鼓噪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有些哑然地看着她平静无波的双眸眺望着远山,这样的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预料之中,应该是什么样呢?

瞿理意识到这一点,心一沉,发现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森渔是什么样的态度。

却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至少不应该只是这样就结束,好像,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就在他蹙眉深思之际,静默的森渔忽然开口:“等你确定了,一定要告诉我。”

类似叹息的声音,随着倒退的影像消逝在风中,就像它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